西域使团,在这个冬天,于万众瞩目下进城了。
于京城民众而言,这俨然是件寒冬里极值得关注的大事,冬日娱乐活动本就匮乏,对这个年代的人们而言,万里之外,有着异域风情的外来者总是值得关注的。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回娘家的公主?
……
清晨。
赵家。
“哗啦!”
赵都安站在房间的洗漱台边,捧起一蓬温水在脸上,不情不愿地进行洗漱。
“冬天早起简直就是反人类!”
心中纷纷吐槽,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湿漉漉的脸,残存的困意消解。
囫囵擦了擦头发,赵都安匆匆穿戴外衣,然后看了眼洗脸的时候,不慎洒在地上的迸溅的水渍,他抬起手掌,掌心一枚小小的印玺悬浮。
接着,只见地上的水渍一点点干涸,挥发为水汽,并重新凝成水滴混入洗脸铜盆中。
“掌握的愈发熟练了!”
赵都安摩挲着玄龟印,神情有些振奋。
这段日子,他有空就偷偷拿出玄龟印练习,不断精进驾驭这件镇物的能力。
就如刀剑,不是拿起来就能发挥十成十力量,镇物也需要磨合掌握,何况还是玄龟印这个等级的古代法器。
“我已经能做到初步地操控水,甚至……”
赵都安推开房门,屋外的冷风“呜”地灌进来,卧房地上摆放的炭盆顿时明亮起来,勉强温暖的屋内气温迅速下跌。
赵都安朝外望去,宅子花园中银装素裹,洒满了积雪,更不要说屋顶与墙垛上累积的冰雪。
今日终于放晴,阳光从云层中洒下来,整个院子都烨烨生辉,带着刺目的白色。
“雪同样是水所凝结,玄龟印既是‘水神’造物,同样一定程度可以控雪……不过明显比控水难了很多,为什么?
是与水的状态相关,还是因为这个世界里,人们的认知中,水与雪存在区别?所以,水神并不完全掌握与雪有关的术法?”
赵都安陷入沉思。
片刻后。
他摇了摇头,收起玄龟印,自嘲一笑:
“饭要一口一口吃,不能太贪心。”
……
赵都安走向饭厅的路上,府内家丁穿着棉衣扫雪,纷纷向他行礼。
饭厅内。
继母已经等着了,倒是赵盼才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走进来。
少女裹着棉衣,没有梳洗打扮,对冬天早起吃饭的恶行表达抗议。
“汪!”
赵盼养的那只京巴犬,也打着哆嗦从少女脚边窜进房间,然后给尤金花挥舞扫帚赶了出去:
“踩的一地的雪,多脏?”
京巴狗委屈地缩成一团,摇尾乞怜。
“下次进门前,给它擦擦脚就行了。”
赵都安笑了笑,在饭桌旁坐下,随口提议道。
继母尤金花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说:
“以前就听说,冬天里的穷苦人,不如富贵人家的一条狗,如今才知道没有半点夸大。”
尤金花虽小时候也出身西平道大族,但好日子没过多久,内心里还是个寻常人家妇人。
哪怕这一年里,赵家已是天翻地覆,俨然跻身京城新贵,但一家子人,还远远没有养成贵族富人的心态。
赵都安坐在椅子里,捧起一碗热汤喝了口,对此没有过多评价。
无论是哪个时代,这种事总归是客观存在的。
“家里不是刚入账了一笔银子么,叫赵伯买一些木炭和米,城中哪里人有困难,适当帮一把。”
赵都安说道。
硝石配方的分红一半进了他的口袋,一半给了代表天师府与他谈生意的金简。
这让他手中有余钱,可以适当捐赠一些,事实上,城中富人家每年冬天,都有捐赠施舍的惯例。
赵都安一直在资助的东城的“善堂”不提,今年冬天非但雪多,比往年都更冷。
城中物价最近上涨了不少,对赵家毫无影响,但对那些穷苦百姓,就真是难熬了。
“恩,已经叫人准备去了。”尤金花柔柔道,看向继子的目光愈发感慨。
大郎真的不一样了。
赵都安一边吃早饭,一边随手翻开了桌上已经摆好的朝廷邸报
——大虞朝早已经有了类似报纸的邸报,往往是做官的人家,和各大衙门看。
有点类似上辈子各级机关单位,强制订阅的那些报纸和杂志。
赵都安一眼扫去,就扬起了眉毛,说道:
“西域那位圣僧,已经去神龙寺了么?”
距离西域使团进京已经数日。
赵都安因在家养伤,所以近期很少抛头露面,被女帝有意识地降低存在感,算是某种保护。
赵都安也乐得清闲,往衙门跑的次数都大为减少,对城中的消息也关注的没那么及时。
邸报上记载,昨天西域使团那位头领,红教上师“圣僧”,正式拜会神龙寺玄印住持。
邸报上描述寥寥,但信息量巨大,其中提到“圣僧”下战书,与神龙寺辩经论佛法,神龙寺应允,时间倒是还没定,但也就在近期了。
“那群和尚都不是好东西,最好教他们狗咬狗,闹出个大笑话才好!”
赵盼吃着肉包,认真点评道。
赵都安打趣道:
“你都没怎么与之接触,怎么知道都不是好东西?”
赵盼理所当然道:
“想害大哥的能是什么好人?”
对于赵都安这次遇刺的细节,家里人并不清楚,但也知道是大净上师所为。
母女两个态度极为鲜明,尤金花当天就把家里一切佛门的东西都给烧了。
还不解恨,愣是极为大胆地跑去了神龙寺,当面把之前与京城贵妇人们一起去烧香,捐赠的香油钱给要了回来……
赵都安得知后叹为观止。
不过他这个当事人心态倒是要好很多。
尤其是之前龙树菩萨回归,玄印住持予以不小的惩戒,给女帝交待后,他倒也并未迁怒,只是默默将“大净上师”记在了小本本上。
……
……
用过早饭,赵都安只穿了一身寻常的棉袍,步行去了附近的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