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级,非但可以完全压制,更可以远隔千里惩戒下级。
而暗金面甲,历史记载中,唯有裴念奴一人修成。
“是……是……”陆燕儿下意识回答。
不出预料,其的确是当先裴念奴家族的后人,因当年裴念奴得罪的人太多,其死后整个裴家为了躲避追杀,隐姓埋名分散各处。
陆燕儿这一支,改为“陆姓”,她自小就于修行极有天分,后因江湖仇杀,失去亲人,成为这一支仅剩的血脉。
为了继承家族使命也好,为了寻到先祖传承,以完成晋升,更进一步也罢。
总之,陆燕儿苦寻裴念奴踪迹多年,后因线索指向皇室,而她又显然无法进皇宫调查,而意外得到了靖王的承诺,为其做事。
整个过程,并不复杂。
赵都安听完,也是颇觉命运奇妙,谁能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这面甲压制的规则,怎么听着邪里邪气的……不像正道,反而有点邪道术士的意思。
难不成,裴念奴修的神明,算作邪神?嘶……
“先祖!”
跪在地上,青衣染血的陆燕儿神色激动:
“我们苦寻您数百年,家中长辈始终传说,您没有死去,今日得见,恳请先祖回归,以聚拢昔年散落江湖的族人……”
裴念奴安静听完,虽隔着面甲,但仍透出一股沧桑与寂寞之色。
她看向赵都安,平静说道:
“告诉……她……我已……死去,不必执念……”
说完,不等赵都安回应,便主动扯断所有法力红线,消失于尘世,回归六章经。
挂断了……赵都安眼皮跳了跳,心中又呼唤了几声“前辈”,裴念奴却好似触及伤心事,压根不回应他了。
“先祖?先祖?!”
陆燕儿目睹嫁衣女术士转身消失,茫然地四下望去,发出凄厉呼唤。
赵都安咂咂嘴,感受着体内为了维持裴念奴降临,消耗的所剩无多的气机,主动断开观想,这样一来,裴念奴再也感受不到外头发生的事。
他俯瞰陆王妃,声音奚落:“别喊了,王妃,裴前辈已经回去了。”
陆燕儿茫然地看向他,期待一个解释。
赵都安面不改色道:
“裴前辈说,她对你很失望,参与世俗朝廷之争也就罢了,竟还甘心侍奉靖王这等反贼,沦为凡尘权贵的走狗,辱没了她,更辱没了这门传承。如此后人,竟还有脸面请她回归?”
陆燕儿如遭雷击,脸色一下白了数分,颓然瘫坐在地上,嘴唇嗫嚅:
“我……我……”
说着说着,银甲后隐隐有泪水滚落,只觉惭愧,无地自容。
是了。
先祖六百年前何等风姿?那是与大虞太祖皇帝平分秋色,位列天下最强者行列的人物。
更以秘法,几乎成为神明,能做到六百年不死,闻所未闻。
这等样的先祖,该何等骄傲?
而自己呢?
这么说,方才先祖对自己出手,应该就是怒自己不争,而愤然惩戒吧?
赵都安见她失魂落魄,信仰崩塌的模样,话锋一转:
“不过……裴前辈又说,要我转告你,等你有朝一日,真的对得起她后人的身份后,再来找她。”
陆燕儿本已如死灰的眼睛再次燃起光亮,她爬了起来,急不可耐地望着赵都安,语气激动:
“我该如何做?先祖才肯再见我?”
赵都安一副看蠢货的模样,道:
“你还想不明白?自然是弃暗投明,裴前辈与我站在一处,而你却与靖王这等反贼在一处,与我为敌,便是与你的先祖为敌。”
陆燕儿如遭棒喝,陡然醒悟过来,她先是露出喜色,旋即察觉不对:
“可你方才说,先祖愤恨我为权贵做走狗,但你不也是……”
赵都安面无表情,斥责道:
“你可知,我师承太祖皇帝?修的武神途径?能与你相同?
若抛开凡俗帝王将相,以修士的师门传承论,我与当今女帝乃是同门,与海供奉亦是同门。
同门之间,本就为一体,你可知裴前辈为何受我召唤?便是因,裴前辈当年也加入了太祖皇帝这一门派,你还不明白么?”
陆燕儿恍然大悟。
是的,她忽略了这一层,修士的世界与凡俗不同,讲究的便是师承。
此刻一经点破,她当即道:
“我愿弃暗投明,加入武神一脉,只求赵大人帮我向先祖解释……”
赵都安揶揄一般笑着摇头:
“陆王妃,你前脚还在刺杀本官,身上还有王妃的身份,你教我如何信你?”
陆燕儿站起身,裂开的面甲后,眼神冷冽:
“我这就回湖亭,杀了靖王父子,做投名状如何?”
裴念奴的出现,令她当场转换立场,相比于靖王那张空头支票,俨然是赵都安这边更可信。
“……且慢!”
赵都安吓了一跳,却是拦住了对方,思索了起来。
直接杀了靖王?必须承认,这是个极有诱惑力的条件,他的确心动了。
但赵都安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妥。
其一,杀死靖王,必然导致整个大虞朝政治格局发生不可测的变化。
如今勉强还算稳固的格局,会顷刻间被打破,这从全局来看,未必是好事。
毕竟,八王里还有七个,抛开靖王,云浮的慕王同样有做龙椅的潜力,八王存在,彼此还能制衡,若打破了,是好是坏,是没法清楚判断的。
其二,这么大的决定,是他这个监察使的身份,不可以做的。
他只是臣,且并未向女帝禀告过,他没有私自做这种大事的权限。
官场上,越权做事,哪怕在战时都是危险的,何况非战时?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赵都安怀疑,靖王没那么好杀。
否则,拥有天人境战力的女帝,为何不干脆独自下江南,直接将八王全宰了?
无论是顾忌遗臭万年,还是格局不可轻破,亦或靖王这个老阴比肯定藏了保命手段。
总之,这件事女帝没做,肯定有原因,赵都安便也不能做。
“你确定你杀的了他?他没有保命手段?”赵都安平静问道。
陆燕儿沉默了下,摇头说道:
“无法确定。徐闻此人……心机深沉,身边护卫绝非知我一个,而且,当初他请我加入,我曾尝试露出杀念,感受到了他身上有令我忌惮的东西。”
这才合理……有胆子对抗女帝,岂会没有底蕴?赵都安问道:
“你知道他都有哪些底牌?”
陆燕儿摇头道:
“我知道的很少,我虽替他做护卫,却不参与他那些事,他也对我颇为提防,不只是我,连他那个儿子徐景隆,都只知道不太重要的一部分。
我只知道,靖王与武帝城那边,有某些隐秘联系。还暗中在建成道练兵,挖空了一座山,做火器工厂。”
接着,仿佛要表明心迹,她一口气将所知的情报,悉数道出。
令赵都安收获颇丰,但涉及核心的东西,的确寥寥。
也不意外,靖王疯了才会给这个说背叛,毫无半点迟疑的王妃交底。
“这样吧。”赵都安思忖片刻,负手道:
“我需要你继续潜伏在靖王府,今日你回去,就说我身上有底牌,召唤了神降将你打伤,其余的不要说。
之后也不要有意搜集任何情报,依旧如往常便好,等我命令。
放心,只要你弃暗投明,为我办事,裴前辈那边,我会替你说话。当然,选择权永远在你手里,你可以信我,或者信靖王。”
陆燕儿没有犹豫,忽然单膝跪地,如军中降将下属一般,认真道:
“属下遵命。”
她很明白,该以怎样的态度和方式,与官员打交道。
既然她可以为了追寻先祖效力靖王,那改为效力赵都安,自无不可。
赵都安嘴角微微扬起,挥手道:“去吧。”
“是!”
陆燕儿捡起地上仅剩半截的长剑,带着一身伤势,脚下缓缓浮现阵法,消失不见。
大片落叶纷纷洒下,唯独只剩赵都安一人,负手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角抽搐了下: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回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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