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武夫交手。”赵都安端坐茶楼,俯瞰下方人群里厮杀,顿了顿,点评道:“很糟糕的那种。”伴随近日里,京城中的江湖人日益增加,摩擦冲突增多。正所谓“堵不如疏”,一味的打压阻止,并不会缓解,反而可能积累成更大的乱子。故而,朝廷遵循以往的惯例,专门在京城的一部分区域,设了“角斗场”。两个江湖人若起了冲突,要动手,那么可以在特定的区域内厮杀。附近有禁军负责管控,不会拉偏架。但若在未经允许的范围内厮杀争斗,那就是违反明令禁止的朝廷法规,会招致雷霆打击。赵都安知道,茶楼一条街就是一个朝廷圈起来的“合法厮杀区”。之所以选在这,其中一个因素,也是方便京城人看热闹。就像此刻,场中的两个人刀剑乒乒乓平,打的火热。而在“圈外”,有为数众多的人们观看。凑热闹这种事……简直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先生带我一连看了三日,但在这里交手厮杀的,也都没什么高手,修行者最多也只是凡胎,甚至还有相当多的压根不曾修行,”赵都安居高临下,冷静点评:“我看了数日,也没有看出门道,还请公……海先生解惑。”海公公笑眯眯道:“你以为,突破神章境界的关键在何处?”赵都安说道:“是心境吧。”这是贞宝的话。这段日子,他已将贞宝赐予的那一粒“种子”消化完毕。只觉自己如同注满了水的瓶子,鼓鼓囊囊的,有种想出来,又出不去的憋闷感。他怀疑,这就是“瓶颈”。海公公轻轻颔首,语出惊人:“但你可知道,寻常武道修士破境,除非走到高处,往往是不需要什么心境的。只要体内气机蓄满,到极限,自然水到渠成。唯有咱们这一脉,太祖帝传下的路,才在凡胎境界,就需提升心境。”卧槽……这么坑,你当初没说啊……赵都安心中吐槽。正襟危坐:“是因为术武双修之故?”“聪明!”海公公笑容满面,他喜欢与聪明人对话:“太祖帝的这一脉修行法,融汇术士与武夫两条路径之优势,而术士想要晋级,往往看重与神明的亲和。可武神自己便是自己的神明,故而,便要一次次问心,在心境上下功夫。当然,各大途径殊途共归,哪怕是武帝城主张的纯粹的武夫修行路,也只是在世间境前不考虑心境,只锤炼武道。到了后头,以武入道,也还是会触及心境这一关……但因在前头不怎么看重心境,所以武夫越往高走,才越困难。”怪不得……四大“天人”中,只有武仙魁一个纯粹的武人,贞宝都还只是“伪天人”……赵都安皱眉道:“可看这些实力低微的江湖人厮杀,就能提升心境吗?”他觉得有点离谱。海公公端起茶碗,慢条斯理道:“何谓心境之突破,无非是一次顿悟,而所谓的顿悟,又是无数积累在一刻点破罢了。伱这些日子所见的一切,看似无用,实则是必要的积累。看的多了,自然会有领悟,到时候或你自行顿悟,或咱家帮你点破那层窗户纸。便如佛家之棒喝,这一关,你才能迈过去。”积累么……赵都安若有所思,认真俯瞰起来。……这时候,阴云密布的空中又淅淅沥沥,下起秋雨来。驱散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但还是有不少人,躲在了建筑的屋檐下,远远观瞧。更有街道两侧一栋栋茶楼内,也有好事者观赏。“乒……”“铛……”透骨的秋雨中,空地中的两名江湖人身上已都负了伤,却仍不肯退。终于还是一人先力竭,露出破绽,被一剑刺中小腹,噗通倒地,丢弃兵器而降。另一人拄剑喘息,亦是脱力。旁边,镇场子的一名处理后续的县衙官差命小吏,将两人拖了出来。人群中响起一阵同样稀稀拉拉的叫好声。在场人里,有不少江湖人,对于台上双方的本领并不放在眼中。百姓们虽看个热闹,但看多了,眼睛也刁了,觉得打的不精彩。而就在这时候,人群中,突然跃出一条大汉。眼神凌厉,身材高大,双臂裹着金属护臂,手中握刀,气势便与众不同。不少人好奇望去,期待对手在何处。却只见那大汉站在细细的秋雨中,突然仰头,面朝一侧茶楼,举刀厉声呵道:“某家听闻白马赵阎王大名,今日欲要讨教一二,还请阁下赐教!”汉子声如炸雷,刹那间滚过全场。手中刀倏然蒙上一层醇厚的猩红气机,斜斜朝地面一挥。“轰——”刀刃上流窜覆盖的一层,好似火焰般的红气,沿着刀锋斜斜流淌下去。将地面铺设的坚硬青石灼烧切成黑漆漆的一道狰狞疤痕。令人触目惊心!这个刹那,正觉得无聊的围观群众一下清静了。惊呼出声:“修行高手!”“气机外吐……至少是凡胎中品以上,看着威力,只怕是高品人物。”“灼火之色,这是江湖中哪一派的功夫?”人群中,不乏眼力高超者,迅速判断出,这条大汉,竟是凡胎高品的武人。放在江湖中,也算得上高手行列。连续多日,终于有厉害的出场,刹那间吸引无数目光。……“海先生,这也是你安排的?”楼上,赵都安迎着湿润的空气,扭头看向海公公。没有穿蟒袍的老太监翻了个白眼:“咱家会那般无聊?”顿了下,这位最喜欢调戏小辈的大内高手笑眯眯道:“历来佛道斗法,江湖人中,都不乏个别,想要博一个名声,踩着朝廷高手出名,向来快捷。这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传统,一般而言,朝廷高手为了体面,也不介意。你名声这般大,连续来了数日,被盯上也不意外。”踩着我成名?赵都安哭笑不得,心说哪里来的愣头青,没打听清楚赵阎王名号怎么来的么?若挑战别的朝廷武人,对方可能碍于面子,身份,会堂堂正正应战什么的。毕竟大多人还是要脸的。但……你挑错人了啊。“算了,今天懒得动,让他挑战去吧。”赵都安摆摆手,压根懒得理会,不想为这点破事浪费精力。楼下,那大汉见没动静,抿了抿嘴唇,再次开口,却是直呼其名:“赵都安!你躲在楼中,是不敢应战么?”这一次,围观众人才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都变了。“啊,他是要挑战赵阎王?”“赵阎王竟然在茶楼里么?”“白马监那位?嘶……哪里来的愣头青,是了,都是近来从外地入京的,不懂规矩也不意外……”“呵呵,有好戏看了。谁不知道,‘京城乱不乱,赵君说了算’,‘过了居庸关,有事找都安’……”人群议论纷纷。而旁边那名看戏的县衙官差则整个人跳了起来,预感到要糟,附近的禁军也纷纷侧目。细雨中。众目睽睽下。只见路旁二楼上,窗口中缓缓探出一条臂膀,然后扯出一张俊朗阴柔的面庞。赵都安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倚靠在栏杆上,俯瞰下方持刀汉子。忽然嗤笑一声,没有任何废话,脸色冷了下来。看向附近那些披坚执锐的禁军,淡淡道:“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将此逆贼擒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