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铃……恍惚之间,赵都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离开了皇宫,再一次出现在武神图内。此刻,天色依稀将明,夜空中,缀满了繁星点点。自己趴在一头驴子背上。旁边,是旅行的行囊,视线往前,看到身材高大,头发潦草的大虞太祖,正迈步前行。他身上已经不再是厚厚的毛毡棉袄,而是一件单衣,腰间悬挂着青皮葫芦。“呼,又进来了啊……还好,起码可以避开被太监擦药的尴尬……”赵都安叹息一声,只觉身体上的疼痛全然消退了。不意外,毕竟是“观想”状态,外界的疼痛,到这里被隔绝。“我说老徐啊,你那曾曾曾……孙女手可真黑啊,在真打啊。”赵都安骑着毛驴,大声吐槽。老徐没吭声,假装没听见。倒是这只毛驴,打了个响鼻,昂昂地发出几声叫唤。这只驴子,是他们离开雪原后“捡”到的。准确来说,是老徐遇见了一伙拦路土匪,他一拳打过去,人跑了一片,就剩下一头驴子。是的,武神图中有“人”!这个发现,曾让赵都安兴奋异常。尝试与武神图中,除了老徐之外的人物攀谈,却沮丧发现。这里的人,一个個好似游戏中的npc,遵循着一套逻辑行动,却压根不具有足够的智能。毕竟是画中的人……可以理解。“老徐,我们距离东海还有多远?”赵都安骑着毛驴,披星戴月。大虞太祖罕见地抬起手,指了指前方,说道:“一直走,就能到武帝城。”“啥?你说去哪?带我去武帝城?”赵都安愣住。他前脚才从女帝口中,得知武帝城乃是这方世界,武夫途径的顶级传承。也是天下武人心中的“圣地”,大抵相当于信徒心中的耶路撒冷。武帝城的传承,比大虞朝更加久远,是一个很少插手凡尘,却无人敢小觑的地方。每一代城主,收下的三千弟子,在江湖中都是地位尊崇的存在。“六百年前的武帝城……等等,你不会是去踢馆的吧。”赵都安脸色一变。想到女帝之前说,大虞皇室太祖,当年与武帝城有些恩怨。难不成……《武神图》记载的,不只是老徐的万里炼心旅程,还有重要的资料片?然而,这次的老徐压根懒得回答他,只是视线灼灼地望向东方,一轮骤然升起的大日。黑夜破晓,群星隐没。老徐说道:“带你观沧海。”……皇宫。房间内。赵都安睁开眼睛,发现身体竟已经不疼了。眼珠转动,房间中没有其他人,只留下一个。他尝试坐起来,惊讶发现,已经恢复了许多力气,虽然仍旧有点虚弱,但行走坐卧,已如常人。“我的伤也好了?什么灵丹妙药……”赵都安惊讶地打量自己的身体。发现伤势大为减轻,几乎只剩下印痕,跳下床,用屋内全身镜子照了下,脸上的淤青红肿,更悉数痊愈。“皇宫里的药这么好用吗?”低声嘀咕,赵都安看着镜子中,恢复如初的自己,再一次感知到了超凡世界的特殊。拿起准备好的新衣服,穿戴整齐,活动手脚时,惊讶发现神经反应相较之前,愈发敏锐。脑海中,过去几个时辰的对战经历,已悉数印入身体。一位人世间顶级强者的悉心指导,效果何等恐怖?赵都安感觉,他在武技上的积累,原地被拔升了一个高度。“记住今日的这些对战,回去后反复琢磨,等你将其消化了,武技之上,同境中便再难有敌手。”女帝的话,言犹在耳。赵都安今日来皇宫这一趟,既收获了“六符宝甲”,保命能力大幅提升。更重要的是,收获了女帝的武技指导,只需融会贯通,战力将有飞跃性的进展。揣着喜悦与尴尬,赵都安推开屋门,看向外头垂首守门的太监。“赵大人醒了?陛下已去忙,说您自行出宫就好。”太监说道,眼神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能令陛下亲自敷药的,有几人?何况还是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太监清楚记得,女帝从房间出来时,脸庞都比往常红了一层。“……哦。”赵都安并不知他想法,见太监神色怪异,只以为是对方给自己敷药时,被伤了自尊。他浑身不自在,想了想,板着脸说:“本官当时睡过去了,对公公若有冒犯……还望海涵。”说着,他逃也似离开,唯恐令这位宦官误会。“啊?”中年太监愣神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听懂。……“陛下,赵都安走了。”御书房外,一袭鲜红蟒袍的海供奉来到门口,拱了拱手,朝里说道。徐贞观静静坐在明黄的御案后走神,不知在想什么。闻言,她才回过神,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走了么,那便好。”顿了顿,又好奇道:“只这等小事,你吩咐下人来通禀便好,亲自过来,是有别的事?”略显佝偻,执掌大内供奉,实力深不可测的海公公点头道:“确有一事,须当面禀告,底下的影卫,送来的一个消息,还请陛下过目。”海公公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折,递了上去。影卫的密奏?徐贞观认真起来,展开,目光扫过,微微愣了下:“匡扶社又有新舵主进京了?”海公公点头,道:“上次寒霜剑入京,没几日便身死道消。影卫探知,消息传回匡扶社总坛后,庄孝成等逆党大为震怒,但京师过于重要,又实在不能弃之不管,便又派来新人统领。此番进京的,乃是三十六天罡中,比寒霜剑排名还高两位的‘千面神君’。”匡扶社成员有座次的分别。外围成员不算,核心的,算是“管理层”的成员分为天罡三十六位,与地煞七十二位。前三十六人都是能独立统领府城级别分舵的“舵主”级人物。天罡中,同样有区别。前太傅庄孝成,排在天罡第二位,可见其地位之高。海公公道:“这千面神君擅长易容,且心思缜密,与莽夫寒霜剑行事风格迥异,此番也是避开了影卫的视线,只知道已经奔京城来,具体行踪,却寻不到。”徐贞观皱起眉头:“朕倒也听过此人在江湖中的名声,的确难缠,尤其擅长易容隐藏气息,若刻意潜藏,只怕难以搜寻。”海公公点头,说道:“如今新政刚落下,逆党必不会容许安然推进,只怕又会闹出事端来。”事端么……徐贞观蓦然想到什么,面露忧虑,道:“京城逆党,几次三番被赵都安破坏,已是斗志涣散,那千面神君想要做事,总归还要依靠京中逆党,那便又回到,如何提振士气之上……”海公公扬眉:“陛下的意思是,担心逆党再次对赵都安下手?”徐贞观站起身,走到窗边,垂着傍晚的暖风,眼神锋锐迫人:“很有可能,赵都安在新政中发挥的功劳,匡扶社不会探知不到,无论是为了立威,还是阻碍朝廷,都极可能再次对他动手……海供奉,朕要交代伱一件事。这段时日,你务必暗中护持住他。”海公公诧异:“不用将此事告诉他吗?”女帝摇了摇头,迎着暖风笑了笑:“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朕总不能还要风雨落在他头上。”……皇宫外。赵都安离开皇宫,骑着马,哒哒哒地往家返回。此刻天色已近日暮。哒哒声里,炊烟袅袅,赵都安心满意足,只觉人生得意。忽然,他勒马停了下来,眯起眼睛,发现在暮色如血的前方,多出了个俊朗的白衣僧人,正笑眯眯看着他。辩机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