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马洛大叔的启发下,成为“黑暗猎梦师”,他就对梦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查阅了很多研究梦境的文献,还曾多次潜入梦界,窥探形形色色的梦境,积累了丰富的解梦经验。
这些经验,同样适用于梦魇附体的非人生物。
“如此说来,我们根据梦魇的形象,可以逆推出绵羊生前深深恐惧的意象。”
哈姆接过话茬,探头探脑的向田间空地张望。
罗夏点了下头,低声对表哥说:
“绵羊头上的剪刀,似乎象征着羊毛剪,再联系它身上变异成针状的羊毛,不难推测出它很讨厌被主人剪羊毛这件事,却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以至于落下心理阴影。”
“绵羊的恐惧与绝望折射到梦境中,促使柔软的羊毛变成荆棘般的铠甲,试图剪它羊毛的人都会被刺伤……所以说梦是敞开的创伤,同时也是对创伤的补偿和反抗。”
“对公羊而言,犄角本是抵御天敌和争夺配偶的工具,彰显雄性力量的器官,但是当它意识到再坚硬的犄角也敌不过剪刀,心态就起了变化。”
“公羊把剥夺自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羊毛的剪刀,视为比羊角更高级的暴力器官,并在噩梦中将这象征物移置到自己头上,替代了羊角,在梦魇的助推下,完成了从受害者到施暴者的角色转变和心理补偿。”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人类身上,我们称之为‘屠龙者终成恶龙’,梦魇就是促成这一转变的幕后推手和最终受益者,好比诱惑人们签订出卖灵魂的契约的魔鬼。”
普林斯听了他的讲解,低声感慨:“如果人心没有创伤,梦魇再怎么阴险,也找不到漏洞可钻……”
哈姆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铅笔,飞快的速写变异公羊,并把表弟刚才的分析大意记录下来,作为写作的参考资料。
“那边好像还有一头更怪的羊!”玛丽安扯着罗夏衣袖,指向田间空地另一侧,“你来分析分析,那只似人非人、似羊非羊的怪物又是怎么回事?”
罗夏循着她手指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一条半人半羊的身影,蹲在玉米地里,正在埋头啃食一具尸体。
那怪物羊头人身,体表无毛,在月光下裸露出褐色肌肤以及粗壮结实的肌肉线条。
如果受害者无力反抗,往往会在潜意识里将凶器想象成自己的武器,甚至对残忍侵犯自己的施暴者产生扭曲的崇拜,无条件顺从和模仿对方,从受害者堕落成从犯。
这种补偿心理或许不道德,却实实在在给受害者减轻了创伤造成的痛苦。
其实受害者真正崇拜的并不是施暴者,而是在崇拜施暴这种特权,一旦发现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这种情感就会迅速冷却。
罗夏一直觉得,无论虐童、性侵还是其它恃强凌弱的犯罪行径,其最邪恶之处并非犯罪本身,而是通过暴行迫使受害者形成一个可悲的观念——唯有暴力值得崇拜!
梦魇就是用这种方式不断制造新的梦魇,直到把乐土变成噩梦,把人间变成地狱。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罗夏正在思索如何以比较含蓄的方式向玛丽安解释,玉米地里突然传来一阵犬吠,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伴随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只狗头从茂密的玉米秸秆之间探了出来,吐着舌头不停嗅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