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何的此刻终于意识到,他们抓住眼前这个人,非但不是大功一件,反而是个烫手山芋。而云宸的一番话,说得既在理又恳切,于是姓何的忙命令弟子将人交给了云宸,又对他道谢再四,方才好好地送两人离去。
万川跟随云宸大摇大摆地走出人群,走过姓何那人面前时还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他一声。众人瞧着云宸的面子,虽然心里有气,却也只好忍气吞声。云宸带着万川缓步往山下走,一走出众人视线,他立即将万川的后衣领一提,纵身从山道飞掠下去。逍遥峰虽不高,但山势却极陡峭,云宸在峭壁之间左足一点,右足一登,虽偶尔凭借岩壁的凸石稍缓其下坠之势,但他故意将步子迈得极大,俨然已与坠崖无异。他本以为万川非得被吓得大喊大叫不可,却没想到对方非但不喊不叫,反而眼放异光,显得极为兴奋。云宸哪里会知道,这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咒术,于万川来说早已是稀松平常。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在子虚环境里与殷九追成平手了。
到了山脚下一条溪涧边上,云宸终于停了下来,他放开万川,问:“你不怕?”
经他这样一提醒,万川方始觉悟:一个普通人从那样高的地方俯冲而下,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可是现在假装也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万川面不改色地嘿嘿一笑,道:“怕也是怕的,只是想到有云宸师兄在一旁也就不怕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刚刚听他们都这么叫。”万川嬉皮笑脸了起来,心里也奇怪,他每次见到云宸都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可是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云宸却动如飘风般绕到他身后,双手紧紧扣住他肩膀,然后顺着他两条胳膊一路拂到手腕,接着轻轻一带,便将万川两手反剪在背后。这一扣、一拂、一带,动作行云流水,万川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一瞬之间两个大臂的关节处传来剧痛,不禁大声嚷了起来。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云宸只不放手,可力道却轻了许多。他虽然明白眼前这小子行迹十分可疑,但看着却不像是什么奸人。况且他一直嬉皮笑脸的,性情倒是与云歌有几分相似,所以下手时也便多了几分容情。
万川喊得更大声了,声音既愤怒又委屈:“你要问我是谁,好好的问也就是了!君子非礼勿动,有你这样问人姓名的吗?!”
云宸适才刚一上手,便试出万川其实是练过外门功夫的。但不知对方是真的无力还手,还是有意假装,于是又凝神试探其灵赋。可一试之下,心中更是迷惑,因为他竟没察觉到对方有丝毫灵赋泄出。按说旒生们在山上这么久,即便只学到一些粗浅的咒术,也须得以积攒灵赋为根基,或多或少都应有灵赋聚合的痕迹才是。若说他什么也不曾学会,瞧他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天资极差的下愚之人?可如果他真的有能够隐藏灵赋的本事,还能藏到连他云宸都察觉不出来,又何必轻易便束手就擒?
云宸左右思量,终究摸不透对方的底。可他这样一犹豫,手上的劲便更松了。万川趁机忙使一招“绿绦游刃”,挣脱了他的手。
云宸心里一惊,正要再出招拿人。万川却恭恭敬敬地朝他一揖,道:“小弟复姓上官,双字上万下川,家严乃是当朝靖安侯。我不是什么歹人,云宸师兄你放心好了。”接着仰头看了看夜空,显得忧心忡忡,又道:“夜已深了,明日还要晨起练功,小弟先行告辞则个。”说罢转身便要溜之大吉。
云宸心中早已疑窦丛生,岂能容他说走便走,遂厉声道:“且住!”
就在这时,半山坡上传来一阵阵喊声,直呼万川名字。万川听是钧天的声音,心中又惊又喜,忙高声相应。不一会儿,钧天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埋怨道:“你怎么到山下来了?让我这一顿好找。”他只与万川说话,如同没看见云宸一样。
万川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他们提前约好了一样,心中大惑不解。可他正要开口询问,猛地见到钧天正对自己连使眼色,于是忙住了口,干笑两声遮掩过去。
其实万川今晚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几天前,他在伙房吃饭,无意间听到背后两名弟子各自吹嘘自己的师父,都说自己师父当年在与魔教的一战当中功劳如何如何卓著。起先万川只当两个道士吹牛,他边吃边听,饶觉有趣。可当听到二人提起忘执塔时,他头脑中的一根弦瞬间就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