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上下一片死气沉沉。
往年的正月里,正是侯府迎来送往官场应酬最热闹的时候,可是如今却闭门谢客多日了。万川仍是全身覆盖着冰霜,毫无生命迹象地躺在床榻上。他的呼吸和脉搏全都没有了,从外观上已经看不出究竟是死还是活,只有胸口上那片云雾的颜色还在一日日加深。
颜色还在一日日加深,说明人还活着——这是夫人聂氏每天自己对自己要说无数次的话。她已经连续几天不吃不喝不睡,就这样坐在儿子的床前,坐成了一只静物。她现在很少流泪,也很少说话,甚至很少有动作,可是人却憔悴得几乎脱了相。
五天过去了,侯爷对那个名叫殷九的神秘少年渐渐不再抱希望,开始与管家悄悄商量万川的后事,只是得背着夫人和女儿。
第六天的傍晚,殷九赶回来了。
夫人的贴身婢女报喜一样飞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说殷少侠回来了。夫人听后呆了好一阵子,本以为两只眼睛早就枯死了,再也湿润不起来了,结果两行眼泪刷刷地就流了下来。
她自己也不知道对那婢女都吩咐了些什么,话都说乱了,又要亲自去门上迎接。可是就在起身的一瞬间,她双眼突然一黑,两只脚也仿佛不在自己身上。接着,整个房间都在她眼前跌倒下去。
夫人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她挣扎着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红眼圈红鼻头的丈夫和女儿。
她的心沉了下去,试探着问:“川儿呢?”
侯爷紧紧握着夫人的手,那手绵软无力,如冰块一样冷。他说:“你放心,啊,咱们的川儿救回来了。”
夫人喜极而泣,忙起身要去看儿子。可这时她发现头像灌了铅一样沉,被子一掀开,整个人冷得抖到了一起。她这才明白自己正在发高烧。
侯爷的眼睛这时更红了,颤声说道:“你看看你把自己熬了什么样?川儿好了你却垮了……”
可夫人还是不管不顾地去了,那种母子之间天条定下的本能让她片刻都不能多等。
殷九此时也在房间里,就坐在万川的榻前,见夫人进来便起身行礼。侯爷告诉夫人,此番多亏了殷少侠万里迢迢寻找解药,又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他还怕贼人再度使诈,特意索要了双倍的量,是自己先服下试过无误后才给川儿用的。
夫人听得早已泪流满面,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又要屈膝跪下,众人忙忙搀扶住。
这时,床榻上传来游丝般虚弱的一声“娘……”夫人给这一声“娘”唤得万箭穿心,一头抢到了榻前,扑在儿子身上号啕不止。
接下去的几天,殷九日日过府为万川清除余毒。万川果真好起来,话也渐渐多了,又嫌屋子里闷,直嚷着要出去玩。映月每天在房里陪弟弟玩笑解闷,侯爷和夫人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这天傍晚,殷九从万川房间出来正要离去,忽然被叫住。一看,是侯爷和夫人。夫妻两人连一个侍从丫鬟也没带,显然已经在穿廊上等候他多时了。
殷九见了礼,又将万川的病情一一告知。夫人笑着说:“川儿交与少侠料理,我夫妻二人最是放心不过的。”她顿了顿,朝身边的丈夫看了一眼,随后说道:“今日在此恭候,只因为我夫妻二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