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成道:“汉高祖,汉文帝,汉宣帝,唐高宗。这四人稳胜过你。”
闻言,虚若无眼中露出玩味、赞同之色。
余者却有些不以为然,说汉高祖能力胜过朱元璋,倒也就罢了。而这后三位,都是有名的忍宗皇帝。
见朱元璋似欲反驳,李道成就说道:“汉高祖比你豪爽,比你能容人。”
“后三位,都以善忍而闻名。你的性格过于刚烈,没有他们能忍。”
“你英明神武,无愧洪武之名。但终究出身限制了你的眼界上限,在审时度势,在大局观上,都不如以上几位。比如你定下的国策,就有很多隐患。”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收摄心情,“咱愿闻其详!”
李道成道:“你出身农家,是以世间百业中,你认识最深的,就是土地。所以你的基本国策,大多围绕土地而展开。却忽视了商业。”
“土地,只能维持生存。你也种过地的,可曾见过几个纯靠种地发家的?”
“是以农业之利,只能维持朝廷基本运转,想要富庶强盛,还是得靠商业。”
朱元璋就洒笑一声:“商人不事生产,买低卖高,屯积居奇。国之蛀虫而已。道长却视其为富国之基,何等可笑?”
“这就是出身决定眼界见识了。”,李道成直言不讳的道:
“从你的禁海之策。便可知你对海贸之利,一无所知。从你定的三十取一的商税,就可知你对商业的认知,何等浅薄?”
“贩卖丝绸茶叶瓷器,与米粮粗布之间,其利相差何止一倍。”
“青黄不接之际贩米,与秋收之际,其利又有差距。是以货有贵贱,商有商机,利率皆不等。又岂可一概而论,俱以三十取一税之?”
“再说海贸……”,
说道此处,李道成顿了一顿,看了一眼楞严后,续道:“即便是世人印象中野蛮无知的元庭,也知道在泉州开港,通商四海,以取海贸之利。”
“南宋以半壁江山,抵御了蒙古人九十余年。国内却大致稳定。皆因有海贸之利为支撑。赵构自己也说过,海贸获利甚巨,远胜取于吾民。”
“海贸蕴藏如此巨利。你却视而不见,只知在农夫身上索取。可见你对商业的认知,是何等浅薄。简直就连蒙古蛮子和赵构都不如。”
马皇后和朱标相继离世,虚若无半隐退之后,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朱元璋面前,直言不讳的指出他的缺点。
所以朱元璋若有所思之余,也有些恼怒李道成毫不留情的态度。
不过他身为开国雄主,深具城府,再说李道成一席话也确实让他有所收获,便强压怒意。
回道:“这两条就姑且算你有理,咱就认了。还有呢?”
李道成自然不会客气,“还有,听闻你封诸子为王,俱藩镇一方。自西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乱政之后。你可见有哪个大一统王朝,大封藩镇的?”
朱元璋反驳道:“咱期待你言之有物,不想却是些迂腐儒生的常谈之言。所谓术业有专攻。道长还是专心练武吧,国事上,就别轻易发表意见了,以免贻笑大方。”
“咱封诸子镇守边陲,外御四夷,内安民生。使万民得享三十年太平。但在你口中,似乎却成了乱国之策,岂非可笑。”
李道成也冷笑起来,“到底谁可笑?”
“我说你出身限制你的眼界,你还不乐意听。你如此短视,只见其利,不知其害。”
朱元璋激起几分火气,“你说咱对商业认识不深,咱就认了。但是这条,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算你是武道宗师,也得给咱一个说法。”
李道成道:“听闻诸蕃皆是世袭罔替,朝廷与以厚禄,代代荣养。”
“你和诸蕃是至亲之人,但你后世子孙上位之后呢,和诸蕃之间,还有你这么亲么?”
“就算第二代还亲,再下一代呢。五服之外呢?”
“皇帝在京师,诸蕃在地方,大家各过各的,几年都见不着一回。除了顶着同宗的名头外,与外人何异?又还能剩下多少骨肉亲情呢?”
“即便皇帝顾及亲情,你敢保证后世藩王,就一定不会坐大,不会起异心?你敢保证,以后每代皇帝都有你的手腕么。能够代代奇才么?”
“帝王之道,无外集权而已。谁能容忍国中之国?你想当然的分封诸蕃。却不知是取乱之道,已为后世子孙埋下隐患。”
“再说了,诸藩俱是世袭罔替,代享国禄。你出身贫苦,舔犊情深,不忍子孙受苦,可以理解。”
“可是你想过没有,诸蕃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十六年就是一辈。再加上之后的历代皇帝,也要分封诸子。”
“可以预见,不出百年,宗室就会繁衍至数十万。这么多人,俱要朝廷来养,朝廷财政,承不承受得住呢?”
顿时,朱元璋额头冒出了一层薄汗,怔在了那里。
楞严心中大震,此人的看法,和师尊大同小异。师尊也点评国朱元璋的封藩之策,嗤之以鼻,说是取乱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