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景衡麾下士卒的反应大概是,主将翘着二郎腿来一句“学而时习之”,你是将军,我是兵,现在我惹不起你,所以吗,啊对对对。
王镇恶笑,寻思城里那小子搞儒学的,挺好个表演艺术家,不去唱大戏,狗日的也学人带上兵了。
沌阳内城的城墙之上,谢景衡宣慰东军守军——
不敢上外城城墙,据说是城外北府兵射得好冷箭,二百大步远,竟能指哪儿打哪儿把人钉成刺猬。
这位沌阳守将,宽鼻大眼,慈眉善目;文质彬彬,却生得身长九尺,力举城门。城门肯定是没举过,力大却是真的:
谢景衡亲自挑了两担子肉干,走城墙上走几步停一下,温情地握握将士双手,然后从担中把肉条子再捧进士兵手中。
这干肉条,也是士兵入营时献给主将的束脩:
东军待遇好,粮饷不多欠,有口饱饭,故此断不了兵源,且有了这么个荒唐透顶的贿赂规矩。
景衡仁义无双,勒索将佐的时候要的是真金白银,却仅仅收取小兵们几根干肉条子——
如今大战在即,虽舍不得金银买卖人心,但却把这廉价羊毛发还给群羊,士兵们不由得人人感激众志。
日落孤城,沌阳内城的演出也宣告圆满结束了。下城时,随行的一名参军,小心在谢景衡的脑后低语道:
“谢老将军连日发来军书,近三天却断了沙羡城的消息。景衡将军,不知南边的石阳城情况如何,我们是否要听令突围南下?”
谢琰窝在沙羡的老巢指点江山,连日的确着急催促这位沌阳的大侄子。老谢判断,王镇恶部围攻沌阳,实乃佯攻,意在保障南向的檀道济夺取石阳城出口,刘裕要逃出汉南!谢琰命令景衡,火速率大部南下,与石阳城守军南北夹击北府,务必一口吞下这支白直新军!
谢景衡从容下城,回头远眺沌阳北郊,烽烟初熄,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我听闻,‘怀重宝者,不以夜行;任大功者,不以轻敌;率众兵者,不以违众。’——用兵三忌,叔叔全犯了。汉南地势复杂,东军虽众,北府虽寡,毕竟架不住那刘裕依托河谷水泽做起文章。大兵不宜轻动,叔叔本该坚壁不战,多伏探马,待敌人粮尽,找到刘裕中军,一击斩首,则对面三万精兵,终能为我谢氏所有。叔叔确是老迈了,我这二叔,糊涂啊……”
“景衡将军,南边的石阳城,能挡住那檀家名将吗?”
“谅一山匪,遑论名将。石阳城兵多粮足,有我亲弟景山坐镇——谢景山又是万夫莫敌之勇!何况,我以沌阳孤城一座就牵制住了白直左军,再等沙羡援兵一到,几个揍他一个;你且看着,汉南郡,翻不了天……”
沌阳东门,护城河浅,已让城上投来的飞石羽箭填平;白直左军营阵森严,王镇恶率领五千虎士,日夜急攻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