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蹙了蛾眉,解语花一般,仿佛能读人心事。女子道:
“郎君切莫见怪,你看我身旁——月影婆娑,我不是什么兴波作浪、害人性命的鬼物;郎君麾下壮士,也早已被我姐妹们救起了,都在山后的滩涂边。贱妾姓白,名秋练,与父母、姊妹世居于云梦泽里……郎君手中宝刀,篆刻有羌巫的符箓,神兵利器在前,我不敢近身;刚才只是弄一阵水流,卷郎君上岸而已。”
刘裕手不离刀,仍追问道:
“昔日云梦大泽之间,有巫山神女——迷得那楚襄王求而不得。我听闻这神女,千年前斩杀湖里恶龙,为潇湘子弟耕云播雨,造福一方。姑娘到底何人?”
“万物有灵,不敢称仙。贱妾乃是洞庭湖中白鳍豚,哪能与神女相提并论?白氏水族,阖家仰仗这好山好水的钟灵毓秀,有幸百年成了人身。百年间,虽无神女之力,也尽心为商旅引航、护持这武陵一境的渔夫樵子——只想积德修道。山有五岳,水有四渎,这天下的江河湖海,不分黄河、长江、淮水、济水,总归是一源;我父亲推知郎君要过洞庭,因此命我众人在此解难。”
刘裕一手捉刀,一手拇指食指相扣,行了个一气三清的道家单手礼。刘裕道:
“多谢仙子垂援。请问这洞庭水中波开浪裂一般,到底是何物做怪?我生平不曾南下,与令尊更是素不相识,他又如何推算到我刘某经过洞庭?”
“我道行浅薄,是家父囚于洞庭水下,日夜推演先天八卦。只听父亲说:‘再世金刀,三兴炎汉’,郎君身负天下气运,数日间渡湖过武陵,教我姐妹千万小心恭迎,助郎君脱却黄鲶之灾。刘郎,你可听说年前会稽郡的奇事吗?”
刘裕捋不清千头万绪,只道:
“你说的可是会稽郡中的钱塘江?”
“正是。”
“一年前三春时节,惊蛰日,钱塘江上大风大雨。风雨七日不停,钱塘洪水漫灌,淹没会稽郡内十四座城郭。大雨下到二月初二,天上苍龙七宿,白日现于城东;紫电青雷,裹挟风雨而落。江中有一蛟,破水升天,突遭天雷击中;化龙不成,朝建康都城方向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