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拆解与压制的规划(2 / 2)

“你这个法案,除了发展城邦经济以外,另一个核心主旨便是要迫使上层权贵让利于民,为底层民族的劳动生活添加足够多的保障,对乌萨斯的本土权贵可谓是苛刻至极。”

“税收这一块我就不多说了,收入越高的群体纳税越多嘛,哪个国家或城邦都一样,你这个无非就是调高了税收的起征线,又在高收入的区间上调了些许税率而已,无伤大雅。但关于雇佣条约、劳动关系以及监管制度等法案的补充与完善,就是在赤裸裸地逼迫那些贵族们承担更多的社会义务了。”

“强迫乌萨斯境内的企业给劳动力市场提供足量的工作岗位,再通过操作你们自己的公司来逼迫这些企业提高雇佣员工的工资待遇。取消一些贵族原本天然拥有的特权,再将这些‘特权’与‘社会义务’挂钩——完不成指标就无法享受对应的福利政策。”

“这一系列的操作,几乎是在刮这些上层权贵们的肉来饲喂政府以及底层的劳动者了。再将你之前修改的各项税收数值汇总起来,量变引发质变,即便是斯城的那些顶尖豪门,做生意以及经营产业什么的也要承担相当的风险了。你这样搞,真不怕与城中的权贵们离心离德吗?”

“做生意和经营产业本来就是有风险的行为,这世间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好歹那些个家族豪门有一个算一个,家底都无比殷实,对各类损失和风险的抵抗能力也是足够强的,就是出现经营问题也不过损失点钱财而已。”

“哪像寻常平民家庭,一次投资失误就可能因此家破人亡,他们的境况已经够好的了。”

面对塔露拉的反驳,黑蛇也有点苦笑意味,继续说道:

“但你给他们强加的责任与风险···确实有些太高了。在你这个律法实施之下,我毫不怀疑,除非每个权贵家族的子弟都与斯登伯格男爵府的那位小男爵一样出色,否则别说扩张产业了,就连维持家族不使其衰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炎有句古话,‘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那些豪门贵族各个都有丰厚殷实的基业,握有更多的社会资源。这种资源的倾注之下若是都培养不出像维那样的继承人,总是想着坐吃山空,本就活该走向衰败。”

“我知道,但凡货币这种事物存在一天,‘钱赚钱’永远都是比体力劳作的方式更能来钱。但存在不意味着合理,他们选择了一条‘更轻松’的方式,规避了大量的体力或脑力劳动,那本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其他领域上分得更多的责任与义务。”

“你说我是在割他们的肉来饲喂政府与底层的平民?错!我只是把他们不做付出就能从政府、平民以及那些开拓者先辈们身上吸走的那些血给抢了回来而已!”

塔露拉说话愤愤不平,黑蛇轻笑一声,也是点了点头附和道:

“不错,先帝时期,那些随先帝一起开疆拓土、振兴工业的前辈们吃下了难以想象的苦难,为乌萨斯的后人留下了难以想象的余泽。可惜,等到物质逐渐丰富之后,后人们却都是一心索取,全无付出之意。”

“如今不过几十年的时间而已,‘索取’居然已经被所有乌萨斯人视为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了。虽说社会生产力发展之下,确实有给乌萨斯人一些‘索取’的余地,但当今乌萨斯人——不管是上层还是下层,索取的都太多了···若非如此,乌萨斯的腐朽,也不至于沉重到使国家摇摇欲坠的程度。”

黑蛇自在感慨,塔露拉却是不认同她的观点,毅然驳斥道:

“话虽如此,但底层平民再怎么索取,他们孱弱的个体实力,也不可能使他们突破律法的限制,从国家身上咬下什么肉来的。我们要提防和打压的,反而是这些动不动就有能力‘突破’律法限制的顶层权贵。”

“这些家伙一旦索取无度起来,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他们索取得可不只是社会生产的余韵以及开拓者前辈们留下的宝贵遗产,同时也包含国家与人民的血肉!远的不说,单说乌萨斯每年都要填进去不知道几百万人命的感染者矿场,不就是最血腥也最现实的例子吗?!”

面对塔露拉的驳斥,黑蛇也不恼怒,反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转移话题询问道:

“既然你已经准备给那些上层权贵上压力,你就没有考虑过迫于压力之下,他们也会祭出各式各样的反击手段,来阻挠你的政策施令么?”

面对黑蛇的问题,塔露拉也是平息了自己的愤怒,冷静下来回答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既然对他们施加了高压手段,就做好了他们会反扑的准备。只要他们反扑的手段都是在律法允许的范围之内,我也只会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老老实实地见招拆招而已。”

“律法之中,规制之内,我许他们与我任意博弈。毕竟身为执法者,我虽握有法律的‘镰柄’,却也该以身作则,以法自缚,而不是肆意地挥舞这把审判之镰,破坏镰刀的‘刀刃’。”

“上次招商会议之后,拥有那门新技术且受到圣骏堡支持的我,势力和底蕴本就压他们一头。只要按部就班地推进下去,他们再怎么出花样也不可能压得过我的。”

听到塔露拉的回答,黑蛇的头微微一歪:“那他们若是刷阴诡手段,比如武装刺杀、伪造陷害之类的手段来对付你,你又该如何处理呢?”

听到这话,塔露拉的表情变得略显残忍,冷笑着说道:

“他们敢开这个先河,那就不能怪我也选择律法之外的手段来对付他们了~真以为放下了名为‘律法’的镰刀,我就拿他们毫无办法了?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在富贵窝里趴了几十年的脑袋硬,还是我在雪原上砍杀了无数盗匪,精细打磨过的巨剑锋利!”

塔露拉的话隐隐有几分风雷之势,黑蛇对于她的回答也十分满意。随后,她彻底放下了对塔露拉的考较心思,而是专心致志地替塔露拉做起了分析规划,为对方建言献策,以确保塔露拉的谋划可以顺利实施。

大致定下了‘鸿门宴’及其后续整合斯城权力与经济的方案之后。黑蛇看向自己这个越发满意的‘女儿’,一时间似乎有了些许‘真情流露’,出声说道:

“其实,自你‘弑父’并离家出走之后,我之所以逼迫你在雪原上经历那些事情,就是希望你能在鲜血的磨砺之下,成长到足够高的高度而已。现如今,你虽然还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标准,却也是一个合格的‘领袖’了。”

黑蛇突然的‘肺腑之言’,惹得塔露拉原本逐渐轻松的面容又一度黑了下来,但黑蛇只当浑然不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之前说,自从先帝时代以后,乌萨斯的后辈们无论贫富,都只知索取,不知付出,可不是什么戏言。这是人类这个种族本就具有的‘卑劣天性’——人总是向往着更好的生活,却从来不会思考自己的付出到底配不配得上更好的未来。”

“其实,不止是现在的乌萨斯后辈们,即便是老一辈那些一代吃了多代苦的先辈们亦是如此,只是他们确实不需要思考也本就配得上,却来不及享受罢了···”

面对黑蛇的诡异言论,塔露拉脸色难看,冷冷说道:

“照你这个说法,德雷克将军、先帝时期的克拉托夫爵士、弗拉基米尔公爵以及那些牺牲的百万开拓者们,也是一样的了?”

可以想象,一旦黑蛇下一句话说出‘是’来,这只德拉克就会悍然挥剑,将这条黑蛇再一次地斩杀在这座府邸当中。

“我刚才说的是整个乌萨斯人群体,可不是某个个体,别偷换概念,我亲爱的孩子。德雷克、克拉托夫和那些牺牲的开拓者们固然是例外,甚至连你、博卓卡斯替还有那个糟老头子都是例外——总有人能脱离群体的标签,从中脱颖而出的嘛。”

“任何一个动乱的年代,总能出现一批敢于开辟先路和牺牲自我的伟大存在——动乱年代用他残酷的手段,以鲜血淘洗了整个遭遇动荡的人类群体,将其中的‘英雄’与‘枭雄’们给尽数筛选了出来,并以鲜血为养料,将这些有能力的人,培养到了更高的位置。”

“这其中,因为‘英雄’们的做事方式往往更符合人类群体的集体利益,所以他们能够获取更多随波逐流的平庸之人的支持,进而击败那些空有能力却相对残忍自私的‘枭雄’。

“然后,因为人类‘随波逐流’的特性,总会有一些人选择去模仿他们的领袖,跟随着‘英雄’的脚步,从鲜血的海洋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代‘开拓者’,为未来的子孙们留下一份富裕的恩泽。”

“恕我直言,我的孩子。不论是你,还是博卓卡斯替,若非是经历了那些惨痛过往的鲜血淘洗,你们又是如何奋起反抗命运的决心,进而成为感染者的‘英雄’的呢?怕不是也会沉沦在名为‘安逸’的海洋之中,一直堕落下去。”

“不说别人,单看你自己,博卓卡斯替。即便是早就经历过鲜血的淘洗,于那次‘镇暴行动’之前,你也曾短暂地沉沦在了圣骏堡的‘安逸之海’里,不是吗?”

黑蛇看向爱国者,语气可谓是十分恳切。而被戳到往年痛楚的爱国者居然也没有发作,只是摇了摇头而已。

“甚至,哪怕是德雷克,若非他祖国数千万人民的鲜血滋养,他又如何能成为救国扶厦的国家栋梁?当然,我说你们的才能都是沐浴了无数鲜血的产物,并不是在对你们进行贬低——毕竟你们终归以这份才能回馈了世界,挽救了更多的生命。”

“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为什么总是希望给乌萨斯经历一次动乱的洗礼,来换取一份鲜血淘洗过后的‘卓越’。”

“乌萨斯的腐朽正在不断入侵我们国家的脊骨,即将深入骨髓。我与其坐等这块脓包彻底爆开,进而带走数以亿即的生命和数不尽的难题留给后世被淘洗出的英杰们去解决。不如先壮士断腕,用鲜血来警醒世人,淘洗国家,培养出属于我们的‘德雷克’或是‘巫王’等级的人物。”

黑蛇的语气十分诚恳,塔露拉却是脸部肌肉抽搐几下,走到黑蛇的面前,口吐芬芳道:

“别拿结果来反推过程,你这‘乌萨斯粗口’。”

“去你m的。”

随后,塔露拉一把推开黑蛇,愤愤然地离开了这间地下室,与爱国者一同离去。

回过头,黑蛇看向角落里正在沉思的列夫子爵,轻轻一笑,轻声说道:

“你也一样,子爵大人,若非你学生的鲜血,你也不过是个有点良知和操守却浑浑噩噩的普通法官而已。断然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个清正严明,于皇室与贵族议会的手下竭力护佑平民的圣骏堡大法官之位的。”

面对黑蛇的捧哏,列夫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冷笑一声,也离开了这间地下室:

“去你m的。”

连续被三个自己夸耀过的人辱骂,黑蛇也完全不恼,只是轻笑一阵后,从这间地下会议室的桌面上拿起几张白纸,书写起了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