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早朝,丞相申屠嘉出班奏称,内史晁错擅凿太上皇庙墙为门,应发交廷尉讯明正法。
景帝已得晁错奏闻,看完奏章淡淡地说:“晁错穿的只是太上皇庙的外墙,与庙无损,而且是朕叫他做的,晁错无罪。”
申屠嘉无言而退,回到相府怒气勃勃地对着长史说道:“我应该先将晁错斩首然后奏闻。”申屠嘉越想越气,不久呕血数升而死。景帝遂以御史大夫陶青为丞相,内史晁错为御史大夫。
晁错气死丞相超升高位,愈觉意气扬扬,便与景帝计议请削诸侯王土地,第一着应从吴国开手。所上议案如下:
前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齐七十余城,楚四十余城,吴五十余城,三王半有天下。
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隙,诈病不朝于法当诛,文帝不忍,因赐几杖,德至厚也,当改过自新,反益骄恣,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潜谋作乱,今削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急,祸小,不削则反迟,祸大。望陛下察之。
景帝平日也是怀着此念,听了晁错之言心中十分赞成,但因事关重大,便令公卿等复议,大众莫敢驳斥。独詹事窦婴力言不可,景帝因有人持了异议,便将此事暂行作罢。
窦婴字王孙,系窦太后从侄,官不过詹事,未列九卿,但为太后亲属,所以不畏晁错放胆力争。晁错当然恨窦婴,但因窦婴有内援,却也不好强辩,只得暂从含忍留作后图。
景帝三年冬十月,梁王刘武来朝。刘武乃景帝母弟,窦太后少子,初封淮阳王,后移梁王,最得宠于太后。连年入朝,每次来时,太后必留住京师数月方许回国。此次梁王来朝,景帝派使持节,用了乘车驷马出郊迎接。待至阙下,刘武下车拜谒,景帝即起座降殿亲为扶起,携手入宫。窦太后素爱少子,景帝又只有这个母弟,自然曲体亲心格外优待。既已谒过太后,当即开宴接风,太后上座,景帝与刘武左右分坐,一母两儿聚首同堂,端的是天伦之乐喜气融融。景帝酒后忘情,对着幼弟欢欣与语道:“千秋万岁之后,愿将帝位传之于王。”刘武得了此言且喜且惊。表面上虽然谦谢,心意中却是暗喜。窦太后更是快慰,正要申说数语,使景帝订下密约,不料窦婴在旁听说后,手持酒杯进言道:“天下者,乃高帝之天下,汉朝之法父子相传,陛下何得传位于梁王?陛下失言,请饮此酒。”景帝瞧着,也觉出言冒昧,应该受罚,便将杯酒一饮而尽。梁王刘武横眉怒目面有愠色,窦太后更是着急,好好的一场美事偏被侄儿打断,真是满怀郁愤无处可伸。随即罢席不欢怅然入内。景帝也率弟出宫。窦婴素性伉爽,将官职看得很淡,第二天即上书辞职。窦太后余怒未平,于是除去窦婴门籍不准入宫朝见。梁王刘武住了数日,也辞行回国去了。
窦婴是个不懂权术的人。其实景帝说传位于梁王,这话是戏言,而窦婴误以为是失言。汉景帝在老娘面前专讲好听的,是为哄他老娘高兴,但做事他有自己的一套。说一套,做一套,该怎么办的还怎么办,景帝就是这么一种人。而窦婴是个不懂权术的人,他傻冒,把景帝的戏言当真了。
晁错见窦婴得罪太后免官,朝中再无人敢与他反抗,于是又重提前议。先寻得赵王刘遂过失奏闻景帝,削其常山郡。又发觉胶西王刘邛卖爵作弊削其六县。等到楚王来朝,晁错借机说楚王刘戊为薄太后服丧时偷偷淫乱,请求诛杀他。汉景帝下诏赦免死罪,改为削减东海郡作为惩罚。
晁错见连削数国之地,诸侯王并无动静,自以为办事顺手,遂与群臣定议欲削吴地。
这天晁错家里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进门便问晁错道:“你是不是想寻死啊?”晁错一瞧乃是自己的父亲,慌忙扶令入座,问他何故前来。晁错父亲说道:“我在颍川家居,却也觉得安逸,听说你为政用事,硬要侵削王侯疏人骨肉,外间已怨声载道,究属何为?所以特来问你!”晁错应声道:“怨声原是难免,但今不为此,恐天子不尊宗庙不固。”错父遽起长叹道:“刘氏固安,晁氏危矣!我今别你去矣。”晁错欲挽留,偏父亲连连摇首扬长自去。及晁错送出门外,也不见老父回顾,错父回到颖川后便自服毒药而死,临死时对人说道:“我不忍见祸及身后,不如早寻一死反觉干净。”
晁错还不知道父亲已死,踌躇多时,总觉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违了父嘱一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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