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无粮则扰民,民无粮则流寇,天下皆贼,江山皆寇,王朝还会存在吗?
而这十万军队的粮食,谁来提供?
凌思遐长叹口气,胸口闷得厉害,她希望这只是一个闺中少女的胡思乱想。
但这真的只是乱想吗?
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预见整个王朝的兴亡,她只是整合自己的所见,做出最直觉的结论。
她提起窃春秋,朝江心走去,脚尖踩在水波上,像上台阶般轻巧。
有人发现了她,惊讶得说不出话,以为自己在做梦。
轻功而上,在江面上漫无目的地踏步十几米,她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耳畔有个很缥缈的声音,似乎在说些什么。
那好像就是她自己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在独处的时候,她内心总会分裂出不同的角色和形象,自说自话、自娱自乐。因为她从小就是个孤独的人,性格乖戾,受人厌恶,她其实想过要融入人群,但比起与旁人交流,她更乐意独自一人坐在风花飞扬的山峰,静静体会内气流淌的感觉,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后来,她开始学剑,和鱼惜息一起拜师于连觅手下。
这件事听起来很奇怪,她是虚清派弟子,鱼惜息是山馗派弟子,但她们的剑术师傅却都不是本派前辈,而是另一位看起来和她们毫无关系的女子——金莲掌门连觅。
而且,连觅甚至不是使剑的武者。
但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金莲派既是门派,也是一处修行圣地,许多人不远千里前往漠北,不为领略漠北奇迹般的风情,仅仅为了与连觅交手,体悟世间最纯粹的武。
凌思遐便是那时结识了鱼惜息。
不过鱼惜息死了。
她眨了眨眼,水花溅到眼角,润得眼眶很湿漉。她享受着江风拂面的感觉,不知不觉,眼角淌出了一滴泪水。
天上的星星快看不见了,太阳的热从地平线升起,薄雾渐渐模糊了周边。
凌思遐看准前方无人的一棵巨树。
它傲然挺立在江水之中,牵连大地的根系是唯一的依仗,水会腐蚀一切,但不是现在。
凌思遐脚踩枝芽,轻松跳到最高处,纵览江水。
腰间的窃春秋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悲痛和心酸,悄然释放出显眼的白光。
像萤火虫。
也像逆流而上的泪水。
数以百计的光点从她身旁升起,无休止地闪烁着最温柔的光。
迷途的灵魂啊,在孤单地行走。
凌思遐吃惊地低下头,以为这是自己脑中诗意的幻觉,但她很快发现,窃春秋兀自出鞘,笔直地飘在面前,好像一座灯塔。
然后,晨曦洒遍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