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他说话,笑弯了腰,又抱着胳膊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招叫打哑谜还是浑水摸鱼?你真行,真可惜我这儿的水你搅不混,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他此时好像并不太紧张了,脸上始终挂着笑,漫不经心地看着什么地方,似乎没听见我说话一样。
“但凡是药铺,不管是中土药铺还是胡商药铺,铺子内除了外堂百子柜里的药材,必然有存放药材的库房,大同坊的伊斯药铺,正俗坊的扎吾药铺,都是如此,掌柜的,难不成你铺子里的药材都是每天从街上的摊贩那儿现收的,现收现卖来得及吗?”我说道。
掌柜的还未开口,皇甫泰恍然大悟一样插嘴道:“对,现在想起来南岭药铺里确实没有货仓,但是还能维持这么大的店面规模,每天有这么多账目流水,没有货仓供货怎么可能办到?善哉!”
“再看看你的手,这是寻常药铺掌柜的整天摸药材的手吗?指甲缝里连点药渣都没有,细皮嫩肉的,养尊处优惯了吧?您连柜上的药材在哪都找不到,就这么给人抓药啊。”我打量着他的手,冷笑着说道。
“药铺里自然有伙计忙活,小人最近懒散了,也不会每天都把药材摸上几遍,那柜上是最近伙计重新调换了药屉的位置,所以一时没找见,怎么,大人要拿这来定小人的罪么?”掌柜的反驳道。
我笑道:“是是是,可您再闲,也不至于行医世家连白芷和防己都分不清吧?”说罢,伸出手掌,将此前在南岭药铺临出门时手里拿着的那片防己亮了出来,这防己和白芷长得极为相似,不是医行之人非常容易弄混,“我说是白芷,您就真当这是白芷了?您这自幼学医之人总不至于还不如我这外行吧?”
说到这里,掌柜的脸色难看至极,还想嘴硬几句,又闭紧了嘴巴,低头看着一旁,不再言语,作出一副不屑争辩的死硬样子来。
“皇甫兄,来,看看掌柜身上的衣服。”我说道。
“咳-噗,这不就是普通的直缀吗?满大街都是。”皇甫泰打量了一眼,吐了口痰说道。
“翻开瞧瞧里边。”我说道。
皇甫泰走到他身边,把领子翻出来,里面露出一件蜀绣锦缎中衣,“呦呵,我朝律令,商人不得穿绸,你不知道?”
“小人对贵国律令确实不甚了解,知道的话也不会盘下铺子后不去京兆府改换簿册登记了。”掌柜的说道。
我笑道:“哈哈哈哈,掌柜的谦虚了,你要真是对我朝律令不甚了解,这蜀绣恐怕就穿外面了,安南国内仿效我朝律法,即便是在安南,如果是普通药材商人,你的这身绸缎也是不被允许的吧?”
“退一步讲,您老家律法松弛,可那蜀绣千里贩到安南,价格翻了至少两番,是您这样的普通药材商人穿得起的吗?哦,我忘了,您定居京城多年,保不齐这是来京城以后学的习惯,您是不是想这么说啊,那您是跟哪家药铺掌柜的学的呢?”掌柜的不答话,看着他,我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看向他,“除非在安南,你本来就是能穿蜀绣之人!依我看,你这恐怕是在老家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吧?!”他看起来似乎非常平静,但这种平静就像那些恐惧人多场面的人一样,在众人的注视下无处安放自己的表情,仿佛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是那种说不出的隐藏着局促和不安的假意平静,脸上清楚地透露着不自在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