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骆思恭黑袍加身,步入御书房,一脸风霜掩不住其忠诚与干练。
朱由校望其容颜,心中暗自感慨:老骆虽行事偶有偏颇,然其才干与忠心,实乃国之栋梁。
“臣骆思恭,恭请圣安。”
“朕安,平身。”
“熊廷弼与孙承宗皆在奏章中,对卿在辽东肃清奸佞之功赞不绝口,朕心甚慰。”
朱由校品茗之余,目光温和地询问骆思恭:“此番回京,可有要事相商?”
骆思恭沉稳答道:“臣在辽东半年有余,日夜监视建奴动向,为大军筹备情报。今建奴已退,辽东局势渐安,臣方敢回京面圣。”
言毕,他话锋一转,提及要事:“臣于辽东查得一伙与建奴勾结之奸细,因事涉重大,未敢贸然上奏,特请陛下圣裁。”
朱由校闻言,眉头微蹙,细观骆思恭,见其衣衫虽皱,却难掩其急迫之情,不禁心生好奇:“说来听听。”
骆思恭连忙呈上奏本与密信,解释道:“臣在辽东查奸之时,意外发现一历史悠久的团伙,长年累月向建奴输送大量物资,危害甚大。”
朱由校闻言,神色凝重,示意小太监取来奏章。
\"确凿无疑。\"
\"微臣初抵辽东,细查之下,惊觉商贾队伍中竟有借粮马交易之名,暗中资助建奴粮草器械之徒。一经擒获审问,真相大白,此乃源自山西的庞大叛国网络。\"
\"晋商之祸?\"
骆思恭一语既出,朱由校双眸骤缩,锐光直射,仿佛欲洞察人心。
\"供状何在?即刻奉上。\"
骆思恭迅即呈上密函,言辞间难掩急切。\"首份乃微臣亲手擒获之证。\"
\"静言。\"
朱由校轻抬一指,如同圣旨般止住骆思恭后续话语,随后挥手遣散侍从,独留刘时敏在侧,方才缓缓展阅密信。
御书房内,仅余二人,气氛凝重。\"此刻详述。\"
\"遵命。\"
骆思恭心中稍安,深知此行隐秘,唯恐风吹草动,动摇朝纲。
\"首份供状,源自山西巨贾范进财,铁证如山。次者,乃锦衣卫宣大指挥使刘忠之自白。\"
骆思恭娓娓道来,揭露了一桩横跨商贾、军界,囊括大同、宣府、广宁的叛国行径,其规模之大,令人咋舌。
\"嘉靖遗风,互市繁荣,本是常事。然自建奴叛乱,朝廷严令禁绝,竟有人顶风作案,胆大包天!\"
朱由校沉吟片刻,语含怒意。
\"锦衣卫人赃俱获,此等行径,确有其事?\"
骆思恭见皇上洞悉时局,遂进一步汇报:\"介休范氏为首,王、靳、田、翟、黄诸姓共谋,双管齐下:一径自天津购粮,经广宁输辽;一径集陕晋北直之物资,越张家口,售于察哈尔草原。沿途军镇,皆为其所惑,视若无睹。\"
\"此案牵连甚广,宣大广辽将领皆涉其中,更有已故名将李成梁之影,微臣不敢擅动,特请圣裁。\"
闻听至此,朱由校眸中寒光闪烁,怒不可遏:\"简直是自寻死路!\"
晋商之名,如雷贯耳,范进财虽生疏,然其姓氏与后续诸姓,加之与蒙古通商之实,无疑坐实了晋商叛国之罪。
世人皆知螨清八大皇商,明末之际,他们不仅为建奴输送军需,更涉足政治投资,手段高明。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他们另一项滔天罪行——竟将包括察哈尔在内的蒙古诸部拱手让于建奴,实乃卖国求荣之典范。
崇祯初年,吴桥风云突变,耿忠明等叛将携大明重炮转投后金,未几,蒙古草原上的群雄尚未领略大明的最后余晖,便已黯然退场。
建奴凭借火炮之利,横扫蒙古,其中固然有林丹汗内讧自耗之因,但晋商所提供的详尽路线图,无疑是加速其败亡的催化剂,让林丹汗的防线形同虚设。
满清入主中原后,顺治帝不忘旧恩,于紫禁城设宴款待这些“功臣”,并赐封“皇商”,荣耀一时。
然则,螨清本性,冷酷无情,亲兄弟尚难逃厄运,何况外姓商贾?皇商之名,实则暗含悲剧伏笔。
顺治三年,螨清官府颁布新令,鼓励商贾出海购铜,范家作为皇商之首,率先响应,成为“办铜商人十三家”之首。
然倭国幕府岂是等闲之辈,见铜料外流,立施“保护之策”,加征重税,令范家成本骤增。
加之国内铜价下跌,范家顿时陷入困境,成为朝廷刀俎下的鱼肉,只能忍痛以高价铜低价售予朝廷,最终落得家破人亡。
后世之人朱由校,深知晋商手中地形图之价值,犹如李世民得玄奘西行图而征西域无阻,明成祖失此利而北伐受挫。
他心中暗誓,定要稳扎稳打,将晋商及其背后的利益网络一网打尽,而非急功近利,杀鸡取卵。
平复心绪后,朱由校询问银号筹备之事,并命锦衣卫密探深入调查,直指范进财等人与建奴勾结之实。
同时,他派遣冯祝以宫廷之名,直接向晋通银行施压,索取关键人物刘正阳,为布局未来铺路。
这一系列举动,透露出朱由校深沉的谋略与对时局的精准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