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多说一个字，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没办法拿着法条，逐字逐句给她分析。
我说服不了她，也说服不了我自己。
王永强的女儿，娟娟，也是个残疾人。
你们看她给我写的字条。
（韩明拿出一张写着歪歪曲曲字的纸条）
我爸爸是个好人。
那你们告诉我，我该如何跟一个5岁的残疾女孩解释这一切？
我说，这是我们的司法惯例？
改变案件定性的阻力很大？
虽然我同情你爸爸，虽然我认为他没有错，但是我还是要把他判成杀人犯？
我这么说吗？
十几年后，女儿会长大，会步入社会。
当她再看到这个纸条，她还认为她父亲是个好人吗？
五岁的娟娟，还有刚才我当事人的女儿，她们都是未成年人，都会长大，都会步入社会。
那我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究竟要把怎样的一个世界，交到她们手里？！
王永强的老婆郝秀萍跳楼之后，有个人跟我说过这么几句话。
她说，一个母亲，为什么会扔下她狱中的丈夫，和五岁的残疾女儿去跳楼，为什么？
因为她绝望！
她对法律的绝望，对公平的绝望，对我们的绝望！
如果我们不能给她带来希望，那我们有什么资格，穿这身衣服呢？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办的不是案子，是一个人的人生！
公众代表丙：韩检察官，你在用个人的情感，挑战法律的权威。
韩明：法律的权威来自哪里呢？
难道不是老百姓最朴素的情感期待吗？
最近，我家出了点事。
我儿子为了制止一起校园霸凌，把对方打伤了。
为了不留污点，能让他顺利上大学，我是三番五次求对方高抬贵手，把这个案子给撤了。
以至于我媳妇气不过，大打出手，把对方打伤了。
触犯了律法，现在被拘留了。
在去拘留所的路上，我儿子就问我。
爸，我制止霸凌错了吗？
我错哪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不知道他错哪了。
那律法错了吗？
我也不知道。
就发生在我身上这件事，我就在想。
公平正义，对老百姓来讲，有多重要。
又是多么难以做到。
都说，一个犯罪污染的是一条河流。
一次错误的裁决，污染的是整个水源。
什么是公平？
什么是正义？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打心里都很同情王永强一家的遭遇？
那我们就让这同情埋在心里吗？
其实律法是什么，在老百姓眼里很简单，就是公不公平！
都知道打官司贵，打官司难，那老百姓为什么还要打？
不就是要个公平正义吗？
我知道改变一些事情很困难，追求公平正义要付出代价，但这个代价谁来承担？
老百姓吗？
难道让他们用自己的命运，用整个家庭的命运，甚至是几代人的命运，去承担这个公平正义的代价吗？
这部大夏刑法律，一共五百二十二条，五万六千八百七十二个字。
从头到尾写的不就是四个字：
公平正义吗？！
这难道不就是老百姓想要的吗？
如果我们不能替他们说话，替他们讨个公平， 那要我们检察官有什么用？！
什么是法律？
是天理，是国法，是人情。
我不相信没有天理的国法。
也不相信没有人情的天理。
我希望大家都摸着良心说话，作出无愧于良心的决定。
用真正的公平正义，去回应每一个老百姓的诉求。
去回应他们的情感。
去回应他们最朴素的期待。
让天底下每一个人都明白 这件事。
律法，是让坏人犯罪的成本更高！
而不是让好人，出手的代价更大！
法，不能向不法让步！
（全程沉默）
（赵厅起身，带头鼓掌）
（众人起立）
（王检察长起立，鼓掌）
（场中掌声，经久不衰）
（正剧终）」
9号直播间
“震耳欲聋！！韩明终于站起来了！！”
“不是，完了？结果呢？结果呢？！”
“扯淡了，说了一大通，没结果啊！！”
“楼上，这个，，目前没有成例，不能写……”
“别吵，9号还在写！！”
“……”
「（尾声）
（韩明带着儿子去接了李茂娟）
（张科的霸凌行为得到了证实，张主任被训诫）
（刘炳仁和康村众人，另案处理收到了应有的制裁）
（全剧终）」
张强敲入最后一个符号后，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之感。
精神上有些疲惫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觉得这样没什么意义。
写一个剧本被围观，远不如拍出来的实在。
他没有选择提前交卷，而是直接起身，向着主会场外走去。
“9号选手，比赛还没有结束”，有保安拦住了他。
“嗯”，张强应了一声，推开对方继续向外走。
“你走出去会被认为齐全的”，保安人不错，又提醒了一句。
“嗯”，张强没有回头，继续向外走去。
“9号选手，你要去哪里？”，主持人李进也追了出来。
“去拍电影”，张强继续走着。
“拍电影？可比赛……”
张强背对着李进，抬起手，摇了摇头。
“纸上得来终觉浅，这比赛，你们自己玩吧”。
说完，张强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李进看着对方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干年后。
张强站在帝都电影学院礼堂的演讲台上，对台下的学弟学妹们说着。
“艺术和商业，是两件事”。
“写你想写的故事，是艺术“。
”写大家想看的故事 ，是商业“。
”想清楚你们要做个什么样的人，想追求什么，在开始“。
“别学我，我随便怎么干，都是顶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