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试试看吧。”
…………
病床前。
祝局随手拉来刚刚韩非坐过的椅子坐下,笑得很温和: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庄凡的上级。我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大个二三十岁,你叫我祝叔就好。”
“小聂,对吧?你好,我先跟你道个歉,今天是因为我们的人做事疏忽才导致你受伤,很抱歉,你的医疗费用和损失我们会负责的,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聂文瑾愣了一下。
虽然她早就猜到对方身份不简单,或许是个什么大领导,但她没料到这位“祝叔”会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不过,这也确实让人很舒服。
从庄凡到其他特稽队员,出事到现在都忙做一团,即便庄凡第一个跳下去救她,也不能掩盖这是他们工作失误导致的问题,可是目前为止,这位祝叔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跟她道歉的人。
聂文瑾敛起思绪,虚弱地笑笑,看起来想摆手,又因为手受了伤,刚一抬手就嘶的一下收了回去。
祝成标忙道:
“哎哎哎,不用不用,你安心躺着休息就是了,我是替他们道歉,你不原谅也没问题。”
“小聂,你现在感觉还好吧?他们刚刚有没有问什么过分的事情?如果有,你告诉我,我回去一定严肃批评!”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聂文瑾也不可能蹬鼻子上脸的。
“没有,祝……祝叔,您言重了。”
“庄队和韩非他们是为我好,山上是突发状况,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我是自己倒霉。”
“之前我被撞下去,也是庄队第一个跳下去救我,我谢谢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他们。”
说到这里,聂文瑾顿了顿,又说:
“其实我也感觉到了……”
“这节目组,是不是有点其他的什么问题?如果只有那两个通缉犯的事,应该不至于惊动您过来吧,我虽然不知道您的具体身份,但您肯定是位大领导,现在这个天气,您赶来医院,不大可能仅仅是为了两个已经被捕获的通缉犯。”
“您要是想问什么就直说,我知道的就尽量讲。”
祝成标也没因为她的话感到惊讶。
他不仅看过了这姑娘的资料,从山洞开始到刚才,也一直看着听着现场情况。对于聂文瑾的性格,他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是个绝对聪明也绝对谨慎的姑娘,人如其名。
聂文瑾的心防很重,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她不会随随便便把窗户纸戳破。现在这样问,并不意味着她有把握,大概率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多到快要压垮她了,她不想再耗费精力继续周旋,干脆开门见山,早了早好。
祝成标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不似刚才那么慈祥,但也充满善意。
“首先,我希望你明确一点,不管你认不认识任拓,不管他有没有什么问题,从他今天肆无忌惮掏出刀捅人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个疯子。被他盯上,说是喜欢也好、青梅竹马也好,无论用什么词粉饰太平,都不能掩盖你现在很危险的事实。”
“你可以理解我的意思吧。”
聂文瑾沉默不语。
祝成标也没觉得有什么,将保温杯搁置在床头柜上,再道:
“小聂,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些话我也不想兜圈子。”
“刚才我们在审查任拓资料的时候,发现你们是同一个孤儿院出身,当时就有些怀疑,所以尝试着找阳光福利院的院长了解情况。”
“但查了之后才知道,在你和任拓呆在福利院期间,负责的那个院长已经车祸身亡。”
“你的养父是车祸残疾,院长是车祸去世,任拓的父母似乎也是车祸身亡……”
“我国每年有数万人在车祸中死亡,伤者不计其数,作为一个非常常见的事故原因,任何人出车祸我都不觉得有多么特殊。”
“可如果一个人周围有这么多人出车祸,那这是否有些太不正常了?”
“先前我得知,你上《恋星》这个节目是被人半胁迫着上的,不能算是威胁吧,人家捏着你的资源不给,如果你够狠,也可以不要,但显然你不愿意这样,所以你上了节目。”
“现在任拓承认自己就是逼你上节目的那个人……”
“即便他的行为看似很喜欢你,我也对这种感情持保留态度。”
“去年的数据显示,感情纠纷引发的刑事案件占比百分之六十以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最好是把你能想到的东西都说出来,官方才能想办法为你提供保护,要是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没有理由对你进行保护。”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不会伤害你,他现在能捏着你的剧本逼你上节目,以后能不能捏着更多的资源逼你与他恋爱呢?更离谱的呢?”
“目前的资料和信息太少,我们想查也无从下手,连他是怎么与你的公司产生关系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的了。”
“你想想看,是不是这道理?”
聂文瑾的眼睛盯着自己被石膏包得动弹不得的腿,良久都没有吭声。
她默然良久,才忽然问:
“院长死的时候……死得惨吗?”
祝成标讶异于她的重点居然如此清奇,不过想想也是,那毕竟是以前孤儿院的院长,带着他们长大的,死了总归有点触动,也正常。
他点点头,说:
“听说挺惨烈的,肇事司机酒驾,第一下撞到的时候脑子不清醒,那时他还没死,司机怕担责,干脆来回碾压把他硬生生压死了。”
聂文瑾沉默半天,笑了出来。
饶是祝成标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也难免惊讶地盯着她看——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她笑得有点咳嗽,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早该猜到的……”
“领养任拓的那对夫妻,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他们俩很不正常。”
“他那时候当着这俩人的面发疯打人,要不是被旁边人拉着,他能把那个嚼我舌根的小孩活活打死,那对夫妻分明看到了那个场景,却兴致勃勃地找到了我们俩,全力说服他,想让他跟着出国。”
“我跟任拓走在一起,他们还想连我一起领养,可我在那之前去过很多领养家庭了,觉得他们不对劲,就说哪怕他们把我带出国,我也会跑掉,抗拒很明显,他们才放弃。”
“任拓肯定也感觉到了,但那俩人给的诱惑太大,说以后遗产可以全部给任拓,等他成年了还会支持他创业、回国找我,所以他果断跟着走了。”
“没想到他真的回了国,看起来也比小时候疯得更厉害了。”
“祝叔,任拓小时候就杀过人的。”
“他亲口告诉我,说他爷爷奶奶很喜欢他,但他父母死后,他爷爷奶奶都觉得他是个天煞孤星,是他克死了他父母,他就找了个晚上趁他们都睡着,把房子给点了。为了避免意外,他白天还去找村里兽医拿了点给畜牲用的药,把他爷爷奶奶药倒才放的火。”
“那段时间,滇省有很多外国人和以前出去的华人来领养孩子,他说,倒不是因为爷爷奶奶骂他天煞孤星,他就是纯粹地想出去看看,刚好那时候挨骂,所以杀了他们。”
“他成绩一直很好,长得也斯文好看,打听完确认自己这种小孩最受喜欢,他才动的手。”
“这种人,干出什么事情我都不意外。”
“任拓在孤儿院里只跟我关系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讨厌所有蠢人,可能因为我是里面最聪明好看的那个?我告诉过他,那院长是后面调来的,以前的院长妈妈是被他弄走的,他拿孤儿院里的孩子当生意,还对我动手动脚的。”
“恐怕还不止我一个人。”
“总之,你说院长是任拓弄死的,我信;你说他是逼我上节目的那个人,我也信。”
“但他绝对不是真的喜欢我。”
“他不喜欢任何人,他只喜欢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