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爷到屋里坐下。
雷英说:“恩公你自己在这儿待会儿,我去跟我爹说句话。” 蒋爷心里明白,肯定是为了生辰八字的事儿。
“他要是问我,明明是六月,我就说是腊月;明明是十五,我就说是初一。嘿,看我的。” 蒋爷自己纵身跳到窗棂里头,偷听他们说啥。雷英就把他义父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雷振一遍。
雷振说:“不用去诓骗,我记得,连时辰我都知道,是六月二十三正子时。” 蒋爷一开始还挺害怕,心说难道还真要说出生日来?他咋记得呢?后来一听,暗笑:“这个老头子替我撒谎呢。嘿,这老头行。” 雷英一愣,说:“这不是你老人家的生辰八字吗?”
雷振说:“可不是我的?要人家的生辰八字那可不行。这世上都是恩将恩报,哪有恩将仇报的。就拿我的生辰八字去,先把我害了算了,我一死就啥也不管了。” 雷英说:“那我咋回复我义父呢?”
雷振说:“这能两全其美,这事弄好了能三全其美。嘿,就这么办。” 雷英问:“咋个两全其美法?” 雷振说:“你就去长沙府,就说王爷派人来催你走了,不许在家停留,我的生辰八字也就不用拿出来了。我还能多活两年,我和恩公明天连家都不住了,我们就开药铺去。” 雷英按照这个计策行事,说:“我也不上里头去见恩公了。”
雷振回到屋里,仍然坐下喝酒。蒋爷就想套他的实话:“你刚才说那是个小花园,我进去一看,敢情这么危险哪!” 雷振说:“那是相当危险!看咋个危险法了。要是坏人进去,有五个也得死。嘿,可吓人了。” 蒋爷说:“我到底打听打听咋个危险法。” 雷振说:“要不是你老人家,我可不能说。” 蒋爷说:“你跟我说说怕啥呢?” 雷振说:“这就是刚才提到咱小子的干老儿住的地方,一院子全是埋伏。就说一进门吧,他那儿总共四路方砖,那就是台阶得踩着走。这进门头一块方砖,双门一关,从门里面就会出来牛刀尖刀,‘噗’的一下,直接扎在人身上,又划又扎的,哪还有命在?踩着二路砖,墙头里就会射出弩箭,正射中后脊背。这种箭可是用毒药喂过的,中上就死。非得踩着三路砖,那才是安全的地方。对面就是台阶,可不能踩,那是一个木头做的,有铁轴活穿钉,一踩就翻过来,底下是大坑,坑里面有刀,刀尖朝上。必须得从正北方向跳在土地上,然后奔正北的屏风门台阶,得走一三五;要是踩着四层台阶,三层上就会出来弩箭;要是踩着二层台阶,头层必定出来弩箭,射中腿腕子,那也是毒药喂过的,钉上就完了;要是奔屏风门走正门,那净是透甲锤迎面射来。要么走东边,要么走西边,进里面必须得走土道,可不能走甬路。走到正北五层台阶那儿,从末层往上一蹿,那三层是翻板。要是从当中隔扇进去,全是方砖,头一路砖,上面横着会掉下来一个大铁梁;二路砖,从东屋帘子里头,会进来一个大钟馗,拿着宝剑乱砍;东屋里一进帘子,除了钟馗,那个地方全是大坑,后虎座木床上一坐,就会被铁叉子叉住,落地罩上全是弩箭。往西屋去,那是他睡觉的床。在北面西屋里头,是方砖,当中夹着一溜条砖,往西屋里去必须得从条砖上走。走在床前,又是三路方砖,踩着三路上,从棚上会掉下来一个大圆铅饼,能把人打成肉饼子。要是踩着二路砖,床帷子里头会出来全是长枪,三指宽,鸭子嘴的枪头。
要踩到头一路砖,那就紧挨着床了。床面子当中会出来跟半捋车轮似的东西,上头都有鳣鱼头的刀头,就在人下面,滴溜一转,性命就没了。” 蒋爷说:“你别说了,他睡觉不睡觉呀?” 雷振说:“睡觉。” 蒋爷说:“睡觉他得上床去,他不怕触动那些机关吗?”
雷振说:“不会。他还没进屋的时候,就靠着北边的落地罩。底下有个铜环子,他一拧铜环子,就会卸下一个机关,然后从床上下来一个木台阶,正落在三路头里。这台阶是一层一层的木板银钉,就跟咬出来似的。一层一层台阶,往起一拉,就是一罗板子。他上了床之后,拉起板子,放下一个大铜罩子,把他自己罩在当中。” 蒋爷说:“这为啥呀?” 雷振说:“他老怕有人进去杀他,所以到处都是弩箭。有这罩子罩着他,弩箭就射不进去了。这罩子的样式,全是拿铜丝拧出来的,跟小灯笼锦似的,所以弩箭射不进去。” 蒋爷说:“就完了呗?” 雷振说:“还有呢!要是人家把罩子撬开,墙上有块铁,他往铁板上一歪,就进墙里头去了。墙是夹壁墙,倒下台阶,还能再上来,就跟梯子一样。
后院有个跟大井似的东西,上面有木头盖,从外面打不开。” 蒋爷说:“弄这些玩意儿干啥呀?”
雷振说:“可不是嘛!你我又不做亏心事,咱也不怕。他老怕有人杀他,所以才设下这些机关消息。他老怕死,早晚就吃半茶碗粳米饭,半碗白水。他说吃这个就成了,我说这不得饿死呀。嘿,这家伙真怪。” 蒋爷听了之后就告辞了,说定回去算算账,晚上还来。
雷振送他出去。
蒋爷回到庙里,来到南院,见到大家,把前面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智爷说:“四哥,你出个主意,这可咋办呢?” 蒋爷凑到展爷耳边说了一套话。展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辞别了和尚,出庙直奔上院衙而去。到了里面见到大人的从人,问了大人的情况。吃了晚饭,晚上出门小便的时候,看见一条黑影一闪,展爷就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