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沙漠之星——漠 任心 4598 字 2024-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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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萱又住院了,你们知不知道?”美国“康远”企业顶层总裁室,强行闯入的特别行政助理祁函克怒火冲天地一拳抡上总裁桌,冷然的声音成功地阻断了正在谈笑中的缪建秋夫妇。

“你什么态度?萱那丫头又不是第一次住院,穷紧张什么劲?”缪萱的母亲马研不屑地冷哼,更为他的无礼而不悦。端坐入待客的真皮沙发,优雅地掠开肩前的卷发,从手袋中拿出精致的化妆盒,察看脸颊的粉底。由于保养得当,已冒四十的年纪,仍不失年轻时的娇丽。

“可为什么账上没有一笔超过十万的款子划去香港?我刚从财务部过来,查看得清清楚楚!”祁函克气得直想拎起眼前这个老女人的衣领从十八楼的窗口扔出去,让她的脸变成肉泥。哪有这种母亲?亲生女儿入院非但不过问,反而像听到累赘似的厌恶。“别扑了!再多的粉也遮不去你的丑陋。”

“你、你说什么?臭小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来顶撞我?我可是支你工钱,养活你的主人!别嚣张得过火!”沙发里的高贵女人立刻变了脸色,本性毕露地扔出手中的化妆盒尖叫,“况且,有没有划钱是缪家的家务事,要你管东管西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替“康远”打工的高层而已。‘康远’的主事姓缪——缪建秋!”

“主人?麻烦你端端自己的分量,可养得起我这样的奴才?!”祁函克轻而易举地接住她砸来的凶器,凛然地逼近,那傲气令马研不由地后退,“当初求我留下时约法三章,我每年替‘康远’赚进百万利润,但必须抽取其中的十分之一用于缪萱的衣食住行及医疗开销。若非如此,我怎可能屈就至今?”

而若非如此,缪萱又怎可能优渥地生存至今?多可笑,缪萱的生命竟需要他这个外人来维系,而非她的亲生父母。

在缪萱五岁那年曾动过一次周密的心脏手术,但终其结果却是——她的生命仍需依赖药物维持,只要稍有差迟,便会随时丧命。至此以后,缪建秋夫妇便彻底放弃了养育之责,将整个公司迁入美国,摆明了要留其一人在香港自生自灭。然而,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无可救药地爱上她呵!宁愿约束一生来为她效命。

“小祁,别那么大火嘛,我知道你关心小萱,我们也关心啊,哪有真正冷血,置女儿于不顾的父母呢。没有汇钱去香港实在是因为这一次情况特殊。所以……”一直沉着脸不吭声的缪建秋听到此时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应对。祁函克确实是“康远”的顶梁柱,没有他的卖力奔波,原本在香港也很难立足的小企业是根本不可能在美国站得稳脚的。利用他对女儿的痴心也得有分有寸,否则必定适得其反。

“特殊情况?”祁函克问。什么意思?是因为账上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怎么可能?“康远”的资金足够另崛起一家小型企业。

“是因为一切住院费用均由叶漠支付,而住院期间,缪萱的身体状况也由叶漠代为照顾。我们放心得很呢。”拍拍祁函克的肩,缪建秋笑说。

“叶漠?”祁函克立刻在脑中搜索能让缪建秋如此得意的叶氏人物,也警惕地分析老板此刻展露笑容的内涵。突然……“叶漠?‘丰程’的总裁叶漠?”

“哈哈哈!能让你在三秒之内有所反应的名字一定属精品之精品。看来这次缪萱真的撞上好运。”缪建秋大笑。

“他们两人怎么会有所牵连?”祁函克再问。好运?什么意思?寒意节节蹿升,缪建秋……在想什么?他的缪萱、他等了五年的心仪女子怎能轻易拱手让人?下意识地暴吼:“不!她是我的!”

“站在萱的角度考虑,你不觉得叶漠更适合她吗?能理解你的心痛,但……”缪建秋假似惋惜地叹息,眼中却紧随着闪过狡猾的光芒,“至少他有雄厚的经济底蕴可供萱来挥霍。关注我女儿这么多年,相信你较我们更清楚,萱一年所需的花费是多少。她的生命就需用无数金钱堆砌而成的堡垒来保障。你有才干,但再怎样拼命工作,赚来的钱甚至还不够她入院一次的昂贵费用,是吗?”

“缪萱也这么想?”握紧拳,祁函克眼色深沉。

“她?她是世间最乖巧也柔顺的女儿。她当然清楚我们的用心良苦。”缪建秋答。这也是他最为之满意的。

“可鄙的贪欲!仗恃‘丰程’,能让‘康远’得益多少?”祁函克咬牙。而这样丑陋的贪念又何必用什么用心良苦来遮掩?缪萱永远只是他们向上攀爬的扶手。

“当然!若换作你是‘丰程’的总裁,我也会将女儿嫁给你,毫不犹豫!”耸耸肩,缪建秋不再遮掩。祁函克跟随他七年,早将他的手段探得一清二楚。他根本不在乎,只要他那可爱又美丽的女儿仍活着一天,他便永远不必担心会失去这名好用的帮手。

“这话当真?”沉默了好半晌,就在缪建秋以为他已被骇退,选择放弃的一刻,祁函克突地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锥般锋利!

“你打算……”意料之外的问题,缪建秋呆怔住。

“不是打算!”斩钉截铁地告之答案,祁函克朝门外走去。他等了、盼了五年的女子怎甘心送于他人?缪萱是他的,任何人休想将他们分割,包括她的父母。所以,锋利的话音再次传来:“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到时若欲反悔,我会杀了你!”

门用力地重重合上。这是警告,最具威胁力的警告!

马研裹紧衣领,轻颤一下地偎近丈夫,“他是不是疯了?”

“疯?”缪建秋眸光闪动,“从他初进‘康远’看见萱的第一眼起,他便已经疯了;疯了整整七年,恐怕这辈子也回不了头。”

“那岂不可怕?走上绝路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难道他真想登上‘丰程’的总裁之位?”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深思片刻,缪建秋冷冷地笑。他的冷与祁函克的不同,他的笑中包含了太多阴险、狡诈之意,“谁做总裁对我们而言都一样,重要的是整件事的主角,重点之重点,我们的宝贝女儿缪萱;只要她不死,无论路岔几条,总会归去一个终点。终点,属于我们!而这一次我一定会亲自操刀,决不会让缪忠这个狗奴才再来一次偷龙转凤的把戏。”

“可是,缪萱那孩子会任凭我们摆布吗?说起来,我还真有两三年没见过她了呢。”马研有些不确定地说。

“她是不是你女儿啊?”缪建秋不屑妻子的能耐,“摆布?对我们乖巧、柔顺、恬静,也木讷的女儿,需要吗?她不是没有良心的孩子,没有我们的巨额资金的耗费,她怎可能活到今天?报答养育之恩才是她该做的。只希望她的心脏还够强壮,至少得挺过两年,等一切基本定局之后再死也不迟。”以上便是缪萱活着的惟一功用。缪建秋半眯眼睛,其中有光芒闪动——冷到泯灭人性的光芒!

按下通话结束键,将手机扔在柔软的床铺上,缪萱才卸下僵硬的面部表情。遥望屋外的晴朗天空,暖暖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投射在太妃椅上。缪萱正慵懒而卧,薄薄的被掩盖至胸部,丝般的长发顺势垂落,直泻到地毯。指尖无意识地轻抚摊放在胸前的书面,却已失了读的兴致。与之结合的最单纯心境消失贻尽,突然间冻成冰,沉到底!

母亲嘘寒问暖的余音仍在耳边围绕,她说了些什么,一字也未入耳,只是呆呆地听着她的声音,在脑中勾勒出她的轮廓。她们有多久未曾见面了?妈妈一定答不出来,而她知道,也记得清楚——四年零一月二十五日。实在不算漫长,对不对?却足以让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初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们还记得她的模样吗?四年的光景,恐怕连她十六岁时的稚气也早在心中淡去,模糊了不清了。

她……仍是打来了电话。当知道忠叔如实呈报她的近况后,便在心中猜测远在美国的他们得知她与叶沙的亲弟弟有所牵连后,会作何反应,结果,丝毫未偏离她预知的断言。多希望她不要如此聪颖,只需偶尔——偶尔的失测,偶尔地以小人之心冤枉了父母,而结果呢?最后总是只能笑着嘲讽自己。或只能说,她太孝顺,了解他们已到了不需用震惊来体现自身该有的伦理概念。习惯!多悲哀的词呵!可为什么听到母亲热络得过火的音调,本该平静无波的心仍起了一丝变化?是痛?是悲?她竟品尝不出其中的滋味,只能任脸色一路苍白到底。迎上刺目的阳光,半眯眼眸闪躲着用手遮避,纤纤的指尖映出黑色的阴影,以弯曲的弧线划过的同时,在眼前映出一张漠漠然的英俊脸庞。她的手似乎仍被他掌控着停留在他的眉端,温暖随着他的眼波流动传遍全身,清晰地听到心跳在不断地加快,扑通、扑通。直到呼吸哽住,涔涔的汗渗上额角,闭上眼平复,也伸手端起左方的热可可顺气。

“呀……”她惊呼!手中的杯子似乎被外力冲撞而猛地晃一下,睁开眼,意外地发现热可可不知什么时候被替换成纯清的银耳莲子汤。而眼前更是空降一名笑意盈然的俏丽女子,可亲得仿似邻家姐姐。“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是妈妈炖了一早上的补品,趁热喝下去,对你的心脏有好处;至于这杯香气扑鼻的热可可呢,暂且搁置下水道,以后呢……最好永远也不要让这种墨黑的饮料入你的唇。你的家庭医生难道没有告诉你,它对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有多大的危害吗?”一切交待完毕,也将镇得温度恰到好处的可可倒入洗手间,缪臻才拍拍手、清清喉地坐定床边,看到缪萱缓不过神来的呆怔表情,忍不住轻嗤,捏她娇俏的鼻,晃晃,“喂,缪小姐,回神!”

“天!若改由你来监护我的身体状况,恐怕熬不到心脏病复发的那天,我早跳楼自尽了!”缪萱装出庆幸状地感谢上苍,稚气地呼气。

“萱!”惹得缪臻大瞪杏眸,而始作俑者早笑岔了气。

“不明白,今天是不是世界亲情日?所有的关怀均在一天中聚集,我会受庞若惊啦!”缪萱笑。缪臻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这会儿她不是该在英国叶沙的豪宅筹备婚事?还有继修的学业要读,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才对!抿一口甜汤,娇笑中不着痕迹地观察对方的反应。果然……

“缪夫人有打电话回来?”缪臻立刻追问,“是为叶漠的事吗?”

顿时,娇笑声戛然而止,突至的宁静让缪臻不知所措,而缪萱就这样淡去了表情,跨下床,猛地拉开落地窗,初涉的凉意沁入。转动的眸光驻落于对街。那是谁?宽而修长的身体浅靠于黑色跑车的车门,王者的气势突显无疑。

“我还以为你受了叶沙的欺负才怄气跑回娘家呢。”缪萱有丝嘲讽。原来缪臻的主题也是叶漠!怎样?只因为叶漠送她入院,便要弄得满城风雨吗?

“不……不是!叶沙和我一起回来,他正在楼下等我!”拿件厚衣为她披上,缪臻不再隐瞒,“叶沙回来处理你父母提出补偿的事!”

“补偿?什么?”缪萱暗皱弯眉,却不让她看见。

“当初叶沙原意是请你去苏丹做我的身份证人,却未料你突然入院,无奈之下才改去美国强请来缪建秋夫妇。对于我替代了你却错撞来的姻缘,他们虽极不甘心,但碍于叶沙的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临走时却提出了要补偿的要求。叶沙未考虑便答应了,没想到……”

“唔……难道要叶漠娶我不成?”玩笑性质的猜测,未料却引来缪臻的惊呼。

“你……你知道?”缪臻惊呼。难道缪夫人已经在女儿处落实了行动?“三天前缪建秋打电话告之叶沙,他们所要的补偿便是为你争取应有的幸福——要叶漠代替他哥哥照顾你的一生!”

缪萱霍然转身,漂亮的眸子圆睁,其中有异常的光芒闪烁,如秋日折射于湖面耀起的层层粼波。脸色在这异常的光芒映衬下苍白得不似真人。哈!她又一次猜对了!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是否可申请列入世界十大预言家排行了呢?难怪母亲会在电话中一再提起叶漠及他所拥有的家业。原来要她嫁他?这一步未免跨越得太虚,也太悬了吧?从初见时的好奇到再见时的怦然心动,无法割弃的依恋使她不能自已地靠近,做一对契合的恋人多好?那与之亲密无间的妻子角色存着截然不同的意义!若有一天,假若有一天,连坚强的意志也挽留不住她的生命,而必须消逝时,也不会有太多不甘令她闭不了眼。她从来只允许虚的、幻的、美的感觉驻留思绪,一本好书,一首好歌,能让她心悸的,便感谢上苍恩赐于她美妙的生命;也当然,当生命终结时,它们会随着思绪一起凝结,藏入泥土。恋爱也是!但,婚姻不同!那是彻彻底底的交换,从身体到灵魂,完全地深入,直到合二为一!嫁他?跳过恋爱的婚姻会是怎样的情形?而这场婚姻又会以怎样的结局告磬?

“我的一生?”缪萱甜甜地笑,心却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妈妈考虑得可真周到啊!”

“周到?”缪臻冲到她的面前,怜惜地捧起她的脸,“萱!你醒醒,好不好?他们所图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从去苏丹开始,直到现在的补偿,一直都是!”

“可人从出生开始,有些事是可以靠着不懈的奋斗而重新创造,而有些事是注定的!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无从选择!”缪萱忧然,长长的发随着风在肩后展舞。是注定!就如,她命定了该有一颗残缺的心脏;就如,她命定了该有一双贪婪至泯灭亲情的父母;更如,她命定了在二十岁时遇到令她心动的男子。而叶漠,或许便是她命定了的丈夫!她无从选择!

“可这一件事你有能力改变它啊!不要就这样屈从他们做一个傀儡。你有权力争取自己的幸福!”缪臻叫道,“萱!跟我去英国,让我来照顾你,那些昂贵的医药费你根本不必担心。相信我,离开了他们的牵制,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很快乐!”

缪萱摇头,甜甜地微笑。缪臻不懂她的意思。其实,她从心底深处不愿拒绝这个诱惑。嫁给沉默而内敛的叶漠,应该是件非常有趣的事,会——很好!只是……

“臻!你与叶沙结婚,会觉得夺走了我的幸福吗?”缪萱定定地看对方焦急的脸。为什么缪臻眼中有那么多的不确定?

“我……”缪臻哽住。夺走她的幸福,是吗?每每在叶沙的怀中、叶沙的吻中,她都会有所停滞,犹豫着、浮升着站不住脚,叶沙恼怒的眸光似能穿透她,现在的萱也能!为什么她就穿不透自己?

“因为没有发生,所以永远有着可能发生的机率性,这让你愧疚了,是不是?”缪萱调笑着转身躺回太妃椅,不去看缪臻的表情,也体恤地给她回转的余地,“叶沙好可怜喔!得不到最心爱女子全身心的关注,常年下去,霸道的他恐怕会被逼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