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乘客们就被叫了起来,又被推挤上了一辆二十几座的巴士。
巴士上还残留着上一波人乘坐时留下的汗臭味。发动机启动时发出的声音就像一位耄耋老人被呛到时的剧烈咳嗽。有一半的窗户没有窗帘,遮挡不住不断升高的刺眼光线。
座椅调节器也有许多无法工作,有一个椅子的纵轴固定器甚至都坏了,每当车辆转弯时,座椅都会随着离心力来回漂移,带着上面的乘客坐起超短途的过山车。
在司机支付了过路费后,巴士绕过哨站,进入深山,沿着危险逶迤的盘山路一路向上,然后又一路向下,穿过几块从山体滚落的巨石后,进入到一片荒凉的沙地平原。
他们穿过了国境线,抵达了这片正在被战争折磨蹂躏的土地一角。
一片凄凉与荒芜,植物甚至都没有碎石多。只要有风,便会刮起满目沙尘。空气燥热,烈日高悬,远处的沙土路就好像在燃烧跳跃着。
在翻过一座全是沙砾的荒芜山丘后,他们意外驶上了一条道路。车辆已经行驶了六个小时,他们才终于看到人烟。
荒凉的村落,无人打理的荒地和茅屋,覆满爬山虎的篱笆墙,被人抛弃的一间间房屋……又走了一段,张豪看到一群拖家带口迁徙的人。
听车上了解当地情况的人说,这群流民在战争中失去了所有家当,他们没钱坐车,没钱通过正规的渠道出国,只能拉着自己能带的全部行李和家人逃亡,去其他地方寻找能够求生的机会。
张豪看到逃亡的人群中有比他还小的孩子在,他们看起来就和自己最潦倒的时候一样,身材干瘦、双眼无神,就像一个月没吃过饱饭。男人们推着拖车,女人们背着孩子和包裹……
战争能带来的一切影响似乎都能从这群人身上找一丝片段和缩影。
……
下午,乘客们被送到城镇外的一片树林后。确认每个人都拿到自己的行李后,一前一后两辆破旧巴士便原路返回了。
因为从树林到城镇只有一小条路,所以一开始他们仍是聚在一起走。
出了树林,他们遇到了一群当地人。这群人被称作‘接客’,他们专门在这里等待‘偷渡客’,然后利用自己的私家车和熟人关系将他们送到更近一层的目的地。
从这里,人群便会各奔东西。
张豪意识到自己也必须找一个当地人,因为他虽然知道要去哪座城市,却不知道该怎么去。不过不用他找。很快,一个瘦高的当地人便挤到他身边,殷勤的询问他要去什么地方。
张豪直接说了目的地,瘦高男人毫不犹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向张豪保证今天晚饭前就可以把他送到。张豪答应让他做自己的生意,男人高兴的笑了笑,让张豪跟着自己。
半道上张豪又多了两个相同目的地的旅伴。在他坐上瘦高男人的面包车前,看到之前请他喝水的帅气黄发男子在不远处朝他挥了挥手,一张一合的口型就像是在说:祝好运,小子。
男子转身独自一人消失在树林外。
那背影看似随意离开,但却给张豪一种有着某种明确目的的感觉,就像他自己一样。
等‘接客’将张豪几人送进城市,时间早已入夜。他们也没得到任何补偿,只是被扔在了一个偏僻角落,任他们自力更生。
好在张豪在自己的肚子饥肠辘辘和身体疲倦不堪前找到了吃饭和住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