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白……
他双手紧紧抓着那本杂志,全身在颤抖,眼泪滑过脸颊滴落在桌上,哭不出声、哭不出声,连抽泣都发不出来!染白染白染白……她始终还是爱他,始终还是……分了手之后还是爱他……她这个大傻瓜。
我已经好了,已经可以爱你了,为什么要写这么悲伤的故事?说什么“怀念会代替他的温柔,陪伴她走完记得他的日子”。染白是个莫名其妙的大傻瓜,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明明知道我已经好了……我绝对不会再逃避!你写了这个东西就一定躲不掉!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要你自己——唱给我听!这样写的不算数!不算数!我不要——
“夙砂哥哥?”永永怯生生地看着他。
“嘘——”鬼精灵的京京嘘气,“我们走吧,哥哥在哭,一定是想起女朋友了。”
“女朋友?永永才是哥哥的女朋友。”
“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不要,你又笨又丑,我要做夙砂哥哥的女朋友……”两叽叽喳喳的小家伙怒目相向,又开始吵起来了。
紧闭了眼睛一会儿,江夙砂微笑地睁开眼睛,有些自嘲地捋起头发,“果然我还是太投入了,需要——冷静一点。”他擦掉脸上的泪痕,常常吸了一口气,拿起房里的电话对着杂志给杂志社打电话,“喂?《星谈蒙语》杂志社?”他的声音柔和平静。
“啊,这里是。请问您是……”
“请问颜染白小姐的地址。”
“啊?颜染白?”电话那边的人显得很诧异,隐约回过头去问究竟是谁。
“‘最后一片叶子’的本名,《他们都说我们会分开》的作者。”江夙砂带着笑平静地说。
“啊——”电话那边显得很尴尬,“我们这里很少有人直呼她的本名,请问您是……”
“她朋友,请您告诉我她最近确切的地址。”他的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淡淡的语调、不可捉摸的感情带给人强大的压力。
“……”电话那边犹豫了很久,才说:“她是名和大学二年纪的学生,地址是名和市名和大学中文系文学楼宿舍809室,不过……”她似乎突然清醒过来,觉得这样透露作者的讯息是不对的,但是对方已经“卡”的一声挂了。
名和市名和大学中文系文学楼宿舍809室。江夙砂用笔飞快地在便笺纸上记了下来,开始几个字还好,后面越写越颤抖,潦草不成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问地址的时候他的整个声音完全变调,不是存心的,只是太紧张太紧张了。
我想见你……我的血好热,疯狂地——想见你!江夙砂趴在桌上压着那张纸条,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微闭着眼睛。我好想立刻见你!染白染白染白……
一个斜阳淡淡的夏日下午。
名和大学校园绿树成荫,轻微却充满生气的鸟鸣约略在树林深处,橘黄的阳光给校门附近的林阴道拖出了长长的影子,映在青石地上,充满了古老的味道。暑气在午后五点左右逐渐消散,空气明快地流动,和着掠过树梢的轻松的微响,荡衣过袖,令人心旷神怡。
颜染白和同学上完下午第三节课出来,一边讨论期中考试的论文,一边笑着说班长和隔壁班的哪个男生拖手吃饭。
“又是他。”身边的人有些轻微地议论。
“谁?”颜染白顺口问。
“一个很漂亮的男人,从前天下午就站在门口,好像等什么人。”身边的同学回答,“大概是等女朋友吧,都是这个时候来。”
“哦——”颜染白对于这等事一点兴趣没有,“你要出去吃饭吗?帮我买面包回来好不好?”
“好,你怎么每次都这样?整天吃面包对身体不好的,而且又容易肥哦。”
“我懒得去饭堂啦。”颜染白笑着推她去。
“知道知道,中文系第一懒女。”同学念念叨叨地往外走。
她转身往学校里走,回宿舍睡觉去。
“染白。”
身后传来一个带笑的呼唤,声音柔和纤细,虽然不大,却仿佛穿越了很多东西闯入她的耳朵,然后温柔地融化在她耳里,那一融化就直接化入了心中,让整颗心都暖了热了起来。
她僵硬住,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染白染白染白……”那个声音一迭声叫了起来,柔和而微微带着撒娇似的奶腔,但略高清拔的声线压住,越发显得纤细温柔。
这是——这是——她背着书包,紧握着书包的带子,蓦然回身,裙裾皆飘,眼里清清楚楚映出一个人。
一个带着浅浅微笑,吐气也很浅很纤细的人。他还是两年前那样:一身黑色西服,留长的褐色头发在颈后扎成一束,那发结偏偏是白色的。她掩住口,那和她两年前写的救世主何其相似,他带着一身的阳光,微微有些腼腆地低头微笑,对着她“扑”了过来。
她什么都没想,张开双臂,那个人笔直地扑入她怀里,拥抱着她纤细的肩头,把头抵在她颈项之间,还是那样小猫似的鼻音,一迭声地说:“染白染白染白……”
“笨蛋,除了这一句,你不会说点别的吗?”她的哭声和笑声一起发出,一手掩住眼睛,嘴角笑了起来,眼睛却哭了起来。
“嗨。”江夙砂紧紧搂着她,“我好想你,我回来了,我不要和你分手,你自己说的不算数,我还没有同意就不算分手,我想……我想和染白在一起。”他说到后来还是抽泣了,颤抖的细细的抽泣声,江夙砂特有的撒娇方式。
“别——总像个孩子一样。”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好多人看着呢,不要这样,乖,别哭、别哭。”说着和当年相同的话,她自己忍耐不住,抱着江夙砂,“别这样——”她颤声说,一声清晰的抽泣传入江夙砂耳里,她先哭了。
慢慢抬起头来,眼前哭得像个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就是染白吗?第一次觉得她并不坚强,第一次觉得她也好柔弱,第一次才觉得她——也只是个孩子。“染白,”他用手背擦掉她的眼泪,柔声说,“别哭,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含泪看着他的笑颜,第一次觉得他可以依靠,偎入他怀里,闭上眼睛,她说:“嗯。”
周围响起一阵掌声,江夙砂回头,果然有好多人一边看着,带着好奇或者看戏那样的眼神。也有些特别单纯善良的有着祝福的眼神,他回头环视着围观的人,一时间没有什么表情。当围观的人觉得他不知是否生气而有些不安的时候,他展颜一笑。这下围观的人都会心笑了起来,气氛变得很友好。江夙砂紧拥染白的手,低声说:“我们去外面吃饭,好不好?”
颜染白脸上慢慢泛起红晕,不必又吃面包了,这是她第一次和人出去吃饭,“嗯。”
两年了,她好像变得柔弱了。他揉揉她的头,原来她的发丝也很柔软,也像个孩子一样。
“染白?”校园口传来充满疑惑的声音,刚才出去买东西的同学回来,提着买回来的面包,困惑地看着和一个漂亮男人相拥的颜染白,“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