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东,杨楼街。
十几个个鲜衣番子,手执铁链、锁头,耀武扬威地穿街过巷。
建康百姓胆子大,在一旁指指点点,这些人不以为意,反而更觉风光。
为首的一个黑脸矮个的汉子,脸上有些烦躁,好好一个遮奢的山东好汉子,被少宰调来管理一群不男不女的小宦官,周康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在方立行手底下当个闲散的殿前都虞候,没事找武律弟兄喝喝酒,不好似带着一群阉人游街串巷的痛快。
新成立的缉事厂缺兵少将,乔力只好求助到叶青头上,派了许多万岁营的骨干来做教官,等到缉事厂的班子搭起来之后,再撤走回到万岁营,周康就是其中官儿最大的。
周康抱怨了一番,继续打起精神,来到一处门面不小的粮铺前。
砰砰砰,抡起拳头上去敲了三下,没有人回应,周康挥了挥手,身后一个小太监兴冲冲地上前,扯着嗓子道:“开门!再不开门全都抓起来。”
叫了一会,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周康不耐烦地挥手,身后又出来两个小太监,抱着根撞木开始强行撞门。
撞了几下,里面趴在门缝的掌柜这才带着伙计开门,小太监被愰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周围的百姓哄堂大笑。
周康更加烦闷,指挥手下赶鸭子似的把这群围观群众赶走,然后走进店内。
被诳到的小太监恼羞成怒,进去照着掌柜的就是一耳刮子,在贵霜,建康百姓都是有些傲气的,掌柜的梗着脖子问道:“草民犯了什么罪过,又要撞门,又要打人,这话不说清楚,草民非得告到建康府衙去问个明白!”
“建康府衙?哈哈哈...”小太监们掐着腰嚣张地大笑:“建康府衙算个屁,我们是缉事厂的,直归当今圣上掌管,有能耐你告到官家面前,爷们才算你有本事。”
掌柜闻言大惊,气咻咻地转过头不再说话,周康上前找了个座位,坐下之后问道:“本官且问你,如今建康断粮,你为何闭门谢客?”
“这是我们东家的产业,东家有令小人哪能继续兜售,再说了这也没犯什么王法吧?”
啪的一声,掌柜的左脸又多了一个掌印,两边几乎对称,扇的他晕晕乎乎的,甚至忘记了生气。
“王法?爷们是天子亲兵,爷们说你做得不对,你就是犯了皇法,赶紧把仓门打开,我们要收粮!”
“不卖!”掌柜的也被打出了火气,建康府天子脚下,一直在一群清流士大夫的治理下,何曾出现过这么蛮横的差人。
周康沉默不语,几个小太监一拥而上,按住掌柜的和几个不老实的伙计就是一顿胖揍。
完事之后打开舱门,让几个伙计称量了粮食,再按水灾前的价格强行收购,不一会就有万岁营的精兵来搬运粮食。
偌大的仓库,连半袋米都没有留下,全部被买走了。
掌柜的倚着门哀嚎,几个伙计围了上来,殷切地问道:“掌柜的,没事吧?”
老掌柜捂着脸,嘴里掉出一颗碎牙:“快去通知东家,围着我做什么。”
同样的场景,在建康府各地不停上演,等到陈贺收到消息,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无数的权贵纷纷找上门来,才知道是当今皇上新成立了个缉事厂,专门由皇帝负责,宦官充斥,就是为了办这种差事。
这些日子,借口道路上积水太多,蔡茂给大臣们放了假,连续一个月不用早朝。
寻常的大臣求见皇帝,也是一律不见,蔡茂安心在皇宫内享乐,或者带着妃子去艮岳游玩。
叶青因为有来自后世的见识,十分注意排水,所以他建的艮岳在水灾中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得趣,让蔡茂龙颜大悦。
今天官家又到艮岳游玩了,乔力和叶青在身后陪着,饶是两个男人也累的够呛。
蔡茂的精力实在太旺盛了,一天不带休息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还要蹴鞠、打猎、骑马...
碰到奇石堆成的假山,他也要爬上去看看,身后两个人累的面红气喘的,当今天子却还十分轻松。
不一会,一个内侍悄然靠近,在乔力身边耳语几句,乔力脸色一喜。
找了个空挡,对叶青低声说道:“老弟,这七八天,建康街市上的粮铺仓库,已经都被我们搬空了。”
叶青微微一笑,上前说道:“陛下。”
蔡茂转过头来,指着一块石头道:“此石玲珑剔透、曲折圆润,有重峦叠嶂之姿。”
叶青暗道,说得这么玄乎干毛,这不就是,石灰岩受到外来力量的侵蚀,长期经受波浪的冲击以及含有二氧化碳的水的溶蚀,石质容易风化形成的么。
心里虽然不屑,叶青嘴上却道:“陛下学识广博,臣不能及也,今日又涨了见识了。”
蔡茂自矜地一笑,说道:“叶卿不老实啊。”
叶青没工夫跟他扯淡,抱拳道:“陛下,建康粮食已经由乔公公的缉事厂全部购买来了,微臣想要以陛下的名义,对百姓低价兜售,好让建康府的百姓,沐浴天恩雨露,感念陛下恩德。”
乔力一听,他把功劳全推给自己的缉事厂,不禁喜上眉梢,在心里对叶青更加信任。
蔡茂喜道:“难得爱卿有此心,就按你说的办吧,若是需要朕出面,朕不介意与民同乐。”
上次在蹴鞠场,享受着万众欢呼疯狂的蔡茂,显然是有些上瘾了。
叶青的本意是把这件事挂到皇帝头上,谁也不敢再多嘴了,没想到蔡茂有如此雅兴,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打着皇帝的旗号办事,谁还敢告状,那不就是指着鼻子骂皇帝么。
叶青马上笑道:“既如此,臣马上就去安排。”
令旗挥动,金鼓齐鸣。
精选出来的一万禁军将士旗帜鲜明,兵甲齐整,在阳光之下耀眼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