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鬼主湮灭(加更四合一)(1 / 2)

圈圈铁甲被虬结的血肉撑薄,巍峨的身影拖下巨大的阴影,浑身血污,甲胄的夹隙间滴落碎肉,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面甲的缝隙间,染得通红的双目牢牢盯住道人,浓烈的杀气逸散而出,凝聚成实质般的虎狼怒吼咆哮。

赵守锐远望这这一幕,眼中的杀气比先前更为森然,他的指尖摩挲桃木剑,反复喃喃:“不够、还不够”

还不够杀了那道人,

还不足以夺回泰杀剑。

出乎意料地,赵守锐嘴唇嗡嗡,竟与鬼主几乎同时呢喃起两个字眼:“泰杀”

随着嗓音的落下,陈易兀然感受到背上剑匣的铮鸣,他面色暗沉下来。

在今夜,凡是得知这柄泰杀剑存在的,都无比地渴求它,就跟个魔戒差不多.陈易再一望,见赵守锐眸中杀气萦绕,挥之不散,便明白他已不知何时心生万魔。

心魔者,贪嗔痴也,修道之人修真养浩行持入靖,或目见显现形影,幢盖幡花百种天香异云覆室,或耳闻仙乐之韵,则有多感众邪,祸患随心应现,神异诡怪蒙蔽双目。

或许是真武山传承的残缺,又或许是修为长年累月不得寸进,这位真武道士早已心湖不稳,生出裂隙,从他没有进行斋醮科仪,却仍身着紫衣便可见一斑,正是这点裂隙,被鬼主的杀气伺机侵染,放大了欲念,扭曲了认识。

至于更细节处,陈易也没时间去探究了。

那鬼主王翦再度杀来。

仿佛一座浮屠巨塔瞬间闪现到面前,大戟裹挟着劲风猛地一砸,威势骇人,所谓开山辟地也不过如此。

陈易没有硬抗,提剑去拨,浑圆的剑意将凌冽的劲风尽数消弭于无形,纵使如此,但当剑锋触及大戟时,王翦的杀气暴涨,兀然有股巨力逆流而上牵扯袭来,鬼主拧身横扫千军,竟生生撕开了陈易剑意天地。

劲风浑浊如白线,砸得陈易道袍猎猎作响,手中长剑打了个旋,化作四两拨千斤的功夫欲挑开大戟,王翦再上前一步,巍峨的杀气如同把一座城墙压到陈易身上。

陈易左手一挽,剑花一起,空气立生叮叮当当的声响,俨然以柔克刚,大戟扫来,意欲以力破巧,他身形顺着柔势打旋一转,右手寒刀一挥,顷刻柔势化作硬势,砸下道惊人的斩击!

霎时间,刀兵相击,火星迸射,铺天盖地的烟尘荡开来,随后惊起巨震,笼起没多久的烟尘又如破鼓般炸散,二人身形猛地互相震开,以炮弹似的速度穿云破雾,待他们站定时,溃散的烟尘才扑面而来。

王翦一步踏定,随后左脚抬起,重重落下,再度狂奔上前,脚下大地裂痕如蛛网,庞大的阴影再度罩住陈易,面甲目光狂热,大戟声势浩大,剁刺钩啄,扫劈斩砸,数百斤的玄铁大戟竟划开道道残影,他与陈易相斗厮杀,没有一点气竭的迹象,反倒愈战愈勇!

“泰杀”他的嗓音近乎嘶哑地喊出那两个字。

陈易背上巨震,内里的飞剑发了疯地冲击剑匣,荡得他骨头升腾。

“锵!“

猩红剑芒突然破匣而出,在虚空中划出淋漓血线,泰杀剑从缝隙间挣扎而出。

道人猛一回头,怒声道:“滚回去!”

躁动不已的飞剑犹豫片刻,待那道人凭着危险朝它探出手,道袍翻卷间五指成锁,泰杀剑立马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回一缩。

“泰杀!!”

昔日的宝剑一闪而逝,王翦的嘶吼从青铜面甲后迸裂而出,每个字都在喉间磨出血腥气,身上血肉涌动胀大,更为狰狞可怖,似有无数的愤怒要倾泻。

王翦面甲下的血肉扭曲翻涌,宛如万千毒蛇在皮层下游走,尘封已久记忆裹挟着腥风血雨扑面而来。

那柄剑,多么熟悉

咸阳宫阶前,华阳公主亲手将此剑系到他的腰间上。

“夫君,还望荡平六国,莫负王恩。”

都多么熟悉.

都还历历在目。

随后大军出征,函谷关外三十万玄甲列阵,他高举此剑,顷刻关下声如雷震!

“王命昭昭,八荒臣服!“

当年齐声战吼犹在耳畔王翦的面甲缝隙间渗出暗红血雾,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那些被黄沙掩埋的誓言与头颅,那些随战火焚尽的捷报与枯骨,回忆都化作万千冤魂,撕扯着他早已腐朽的脏腑。

“王命昭昭,八荒臣服!“

随着吼中怒吼,玄铁大戟如巨物自地上倒拔而起,撕破虚空,朝道人砸下一座漆黑的巍峨山岳!

几乎是同一时间,幽暗的天空翻滚起青龙的片鳞半爪,自陈易的当头上破空而来!

粗如合抱之木的雷霆自天空扯下,浩浩荡荡,如走渎化龙般直奔而去!

陈易眸中爆起一抹金光.

时间先回到半个时辰前。

天色昏暗,重叠乌云密布夜空,山谷间再不见皎洁月光,唯剩幽幽的磷火,格外阴森诡谲。

虽说物伤其类,又虽说城隍断案,履行天职,但陈易并不是个傻子,老圣女看得出这一回贸然行动,必然凶多吉少,他又哪里看不出来?

凶多吉少,无非在于敌人太多,若只是一个鬼主还好,然而鬼主、虚舟道人、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袁琦,三者齐攻,便是陈易有不会死的心境,都自觉会脱几层皮,那样不死也是死。

于是,陈易找来东宫若疏,道:“你有联系江神的法子吧。”

“你说袁先生,这当然有。”东宫若疏点了点头。

活得越久的王八见得越多,正如陈易所料,即便是在这浓雾重重,天然养煞之地的尸谷,像江神这般活了不知几百年的山水神祇,有危急关头联系彼此的办法也不足为奇。

于是,陈易便提出一个计划,道:“帮我跟他传话,白莲教跟苏家勾结的事,除了主谋外,其余人等我都可不再计较。”

东宫若疏察觉到陈易有话还没说,哪怕是她这样的笨丫头,也知道仅凭这个,还不足以说服江神化敌为友。

却见陈易的手拂过方地,一根青翠色的龙角落于掌心,漆黑下光辉格外耀眼,

“还有,如果想让我把龙角还给它的话,要么出手相助,要么就束手旁观,不要让我看见它一根毫毛,”

那人咧开嘴角,冷月照得他脸庞阴狠,

“否则的话,我哪怕拼着重伤,也要先把它抽筋扒骨”

龙爪扯碎云雾,刚猛至极的雷霆破开狂风,猛地砸向鬼主王翦。

王翦的庞大身躯刹时如离群之箭般飞出十几长的距离,摔在地面上往后滑行,雷光闪烁在他的甲胄里,冒着阵阵青烟。

绝巅踏云一踏,半空中袭来一道白影,陈易道袍翻飞,剑锋烁着寒光,在那具将佣缓缓撑起之时,刀剑并用猛地砸下。

“吼——!“

王翦双手撑起,全凭体魄硬抗刀剑,甲胄缝隙溅射出暗红血雾,被雷火灼焦的臂甲“咔啦“碎裂,露出底下虬结如老树根的紫黑筋肉。

他反手将大戟插进地面,方圆十丈内顿时炸开蛛网状裂痕,借着这股反冲力腾空而起,活像冲击城门的攻城巨锤。

陈易左手捏诀疾退,右手长剑在身前划出三道剑气,却见那柄三百斤玄铁戟突然脱手飞旋,化作黑色飓风扯碎剑气。

王翦赤手空拳扑杀而至,双拳如铁砲连番重砸。

“砰!“

剑锋与拳甲相撞,陈易只觉虎口发麻,右手剑技不停,寒光消磨着王翦的狂暴攻势,左手刀光翻飞,斩刺撩劈,刹时间不知多少次摧风斩雨。

这鬼物完全舍弃防御,任凭刀刃在甲胄刮出刺目火花,双拳如狂风骤雨般不曾停歇,随着一个蓄力重拳,剑锋遭撞,陈易的身形后仰,后脑勺几乎贴地滑行,看着那凌冽拳罡贴着鼻尖掠过。

方地中的老圣女突然尖叫:“小心脚下!”

陈易心头警兆骤生,擦着脸避开拳罡,拧腰腾空刹那,方才躺着的地面轰然炸开,竟是那柄被掷出的大戟破土回旋,戟刃堪堪擦过道袍下摆。

王翦凌空接住兵刃,借着下坠之势抡出满月弧光,陈易横剑格挡的瞬间,脚下大地轰然塌陷数丈。

“咳咳.”

陈易嘴角溢出血丝,自步入三品之后,他就从未见过这般癫狂的攻势,那上古杀气在他的剑意天地中横冲直撞,恰在他思绪的关头,大戟再度劈落

千钧一发之际,山谷深处又传来龙吟。

一道水桶粗的江流凭空卷来,所过之处,泥石翻滚入流,将尸兵尸将淹没其中。

巨浪撞得王翦身躯退后一步,大戟在陈易面前一掠而过。

陈易趁机拉开两步,剑指苍天,袖中飞出十二张符箓,在王翦四肢结出无数金色锁链,如同罩下牢笼。

“泰杀!“

鬼主再度怒吼,转身将大戟掷向江流源头。

戟刃撕开水面,惊涛骇浪被上古杀气搅碎,浪涛似乎为之一停,然而,一点游鱼似的影子划破水面,真正的攻击来自脚下,庞大的龙头破水而出,张开血盆大口,将这鬼主整个人咬入龙齿仞壁间,企图一吞入腹。

王翦双手望上一撑,双足重踏,仿佛顶天立地般撑开龙嘴。

陈易剑锋亦随之而至,

剑光如雪,却不是劈向脖颈,而是精准刺入面甲缝隙。

王翦动作突然凝固,青铜面甲“喀嚓“裂开一道缝隙,眼眶中的磷火忿怒暴涨!

陈易的剑意一涨再涨,锋刃乍鸣,再度剑出如龙。

鬼主王翦的身形震动,终于支撑不住,双手一松,铁塔似的身躯顺着长长的龙躯坠落,袁琦龙嘴闭合,气喷如牛,似在将这鬼主彻底消化腹中。

结束了.

陈易直住身子,浑身骨头都似在嗡鸣,一身气力,已在厮杀中十去七八。

可就在这时,半空之中,忽然听到一阵细碎无比又诘屈聱牙的咒文声,以及声声狂热的大笑。

一股凉气随风飘来,刺激后颈,陈易猛地转身,只见那虚舟道人身上多了一层层纹路,血液破皮而出,染红了脚下的青铜车辇,身后泛起真武大帝的虚影,怒目圆睁,持剑而立,却又尽染鲜血。

真的结束了?!

哗!大戟的寒锋自袁琦腹中破了出来,龙血喷溅,那铁塔似的身影再度走出,像是从地狱里归来的修罗!

江神喉间发出哀嚎,龙身重创倒地,掀起巨浪腾空。

赵守锐紫袍尽裂,在狂笑中撕开胸膛,密密麻麻的血色咒文扯着血肉破开身躯,化作万千手臂与躁动的鬼主交织,二人几乎一瞬间便汇聚一处,彼此融合、交汇,鬼主的身躯愈涨愈大。

赵守锐的血肉如面团般被塑形,化作一柄满是肉块的桃木剑,交织在鬼主手里。

砰!

鬼主王翦的青铜面甲轰然炸裂,露出半张枯骨半张人面的诡异容颜,身上剑痕大放光芒!

虚舟道人所悟的真武剑意汇入到这鬼主之上!

他怒目圆睁,一手持戟,一手持剑,如天王而立,分明是千年前北帝荡寇除魔时的煌煌姿仪,本该宝相庄严,却鲜血淋漓,怎么看怎么可怖!

陈易半点迟疑也无,骤然间踏前一步,再度起剑。

剑势一如之前,未因惊变而减弱。

然而,一道劲风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戟剑并起,竟比陈易的剑更快一步,陈易只能猛向后倾,以刀格挡,整个人被扫飞了除去,十几丈后方才坠落。

“妈的!”陈易不住爆粗。

王翦再度暴冲而出,周遭长风鼓动,血肉长剑封锁住了陈易的刀势,而大戟当头劈下。

陈易转身一侧,身形暴闪,不退反进,右手长剑斜撩戟杆三寸薄弱处,火星顺着刀兵炸成一条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