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与从前,很不同。”
云岁晚随着慈安进了厅堂,依旧是从前的小屋,却比已经规整了许多,似是重新修整过。
慈安为云岁晚烹茶,茶雾袅袅,蒸腾而上,茶香很快氤氲开了整个小屋。
“县主与从前,也很不同。”
他清瘦挺拔的身影隐于薄雾中。
“每个人都在变,我的变化只是从前觉得是天子受奸人懵逼,立志要遵圣人训以正纲常。如今才明白,是上梁不正罢了。”
语调温润,说得人无波无澜,听得人心中却有百感。
云岁晚以为慈安为母报仇后,便会走上和前世不同的路,做这阴冷的世间最后孤高的火种。
看来,他还是对这世道失望了,明月染俗尘,虽然可惜,倒也没什么不好。
他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倒问起了另一桩事。
“县主这次回来,婚事便会被搬到台面上来斗,不知道属意哪家儿郎?”
他语气轻松,微微垂眸,敛去了眼中翻涌的情绪。
“每个人都在问我。”云岁晚支着下颌,“可我识得的未婚儿郎实在不多,便看看哪家的媒婆会上门吧。”
慈安将茶汤倒入云岁晚的杯中,他的皮肤很薄,在小炉的火光中,手腕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出几分淡青色的血管,羸弱和坚韧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县主的父兄不在京中,云老将军也无续弦,他们很有可能会从云府下手。”
云岁晚眯了眯眼,“倒把这茬忘了,只是云府的人,如何做得了我的主。”
她又听慈安说了些近日城中发生的事,便要离开了。
慈安将人送到门口,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几番欲言又止,终于是没有忍住。
“若县主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与我先定亲,我......”
“这是我的事,怎么能拖你下水。”
云岁晚笑着打断了慈安,日光偷过树叶落在她眉眼间,挂着令人向往的明媚朝气,明明算不上拒绝,慈安却没有勇气再问一遍了。
云岁晚却似是恍然般,“你该不会觉得我找不到上京的好儿郎了吧。”
“县主是夜上启明星,光彩夺目,不可替代,自然配得上最好的儿郎。”
慈安瞳眸弯起,唇角的笑却勾得十分艰难,杏花在身后扑簌簌地落下,无声无息地跌入泥沼中。
他知道她当真以为自己只是帮忙,但他却也看出了县主对自己没有半分心思。
云岁晚说了几句话,就上车了。
最后也没问今日那小姐表露心迹的事,看那小姐哭着离开便知,大抵是被拒绝了。
云岁晚摇了摇头,像慈安这样孤高的人,怕是天上明月都入不了眼。
回去的路上。
云岁晚坐在马车里,想着自己的事。
“榴花春水,你们觉得上京城里哪家儿郎最好?”
春水奇怪,“小姐,未娶妻的儿郎里,自然是瑞王殿下最好,有权有势,还好看。不然就是慈安先生,智慧博学,人也好看,老爷最喜欢读书人了。”
榴花点头赞同。
云岁晚想说楚修远那个那么凶,有什么好的,但话到嘴边,又没出口。
她想起他背着她玄衣浸血,冲出万千敌军包围,想起他颊边跃动火光,于高马上宛若神祗,成为大夏军士的主心骨。
想起他不嫌她唠叨,耐心地听了她一路的碎碎念,想起他琴音铿锵,芝兰玉树。
楚修远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不好。
只是,他太高远,不像个能烟火度余生的真人。
至于慈安嘛,她倒是从来没考虑过,他是姣姣明月,自己是市侩俗人,怎么看,明月也不会喜欢俗人吧。
云岁晚正想着,车帘一动,路过了一家古琴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