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吧。”哲克斯揉了揉被麻绳勒得肿胀的肩膀,拉着小木车继续前进。
坎博尔跳下木桩伸出手来:“累了吧?换我来。”
哲克斯拍了拍胸口:“兄弟,我虽然没你那么有本事,可力气有的是。”
他出身贫寒,带着妹妹在外地打工时经常不眠不休的工作,早已习惯了流汗,累一些没什么,资本家把他们这种人当成骡子使唤。
哲克斯不肯休息,坎博尔就坐在木桩上揉肚子:“这里风景真不错,刚好我饿了,在这里吃点东西吧,还有面包吗?”
“有。”哲克斯解开了绑在肩上的麻绳,从小木车上取来一个包袱,解开平摊在地上。包袱里是成堆的面包片和夹肉的汉堡,因为屯放的时间长了而风干变得坚硬。好在是冬天,否则这些东西早已发霉变质了。
坎博尔揉了揉太阳穴,难以遏制的笑了:“哲克斯你真是个人才,居然能从斯巴达综合医院弄来这么多面包,怎么做到的?”
支付医疗费用的病人家属可以在医院里吃免费食物,可医院不准许食物外带。难以想象哲克斯用了什么办法带出这么多面包,他们四个人吃了半个月还能剩下整整一包。
“我从医院太平间里找了一辆医用担架车,把面包放在担架车上用白布盖好,趁天黑戴口罩换上护士服往外推,保安不会拦的。”哲克斯嘿嘿笑着,把发硬的面包片递给坎博尔和奥黛丽,挺了一下腰,挂在腰上的水壶摇晃起来:“这里还有一壶牛奶,渴了就跟我说。”
“你…不怕医用担架车上有细菌吗?”坎博尔愣了一下,强忍着反胃的冲动说:“躺在太平间的尸体,谁也不知道他们生前得了什么病。或许是心脏病,也可能是极具传染性的黑死病。”
“细菌是什么?”奥黛丽坐在旁边的树桩上,咬了一口面包,穿着白棉裤的双腿晃动着。
“一种非常小的生物,我们用肉眼看不到。”
“这面包已经很干净了,没钱的时候我们连下水道的老鼠都吃。”哲克斯不以为然的说。
坎博尔捧着面包静静凝视。他的家庭比哲克斯富裕很多,父亲画一张画拿出去卖了就能换来全家半年都吃不完的粮食,他从未体会过社会底层人生活的艰辛,所以无法理解哲克斯对粮食的珍视。
“放心吃吧,主神宙斯会庇佑我们的。”哲克斯隔着衣服握住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微仰着脸,虔诚而又庄重。
“主神宙斯?一个残暴的神,不值得你如此尊崇。”坎博尔冷冷的说,他对希腊神话异常反感。包括宙斯在内,希腊诸神的所作所为让人三观尽毁。
宗教信仰是资本家和统治者用来麻痹穷人、让穷人心甘情愿为他们劳作的工具。这是个充满铜臭味的世界,善良勤劳的人往往潦倒一生,而没心没肺的黑心商人却赚的盆满钵盈。
“不要诋毁神明,那会招致厄难!”哲克斯伸出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坎博尔不要说这种话。
坎博尔抚摸奥黛丽的脑袋,轻声说:“你们知道牛头人米诺陶诺斯的故事吗?”
克里特王每年都祭祀一头公牛给海神波塞冬,以表自己对神的尊敬。某一年克里特岛诞生了一头极漂亮的纯白色公牛,克里特王不舍得把这头公牛祭祀给海神波塞冬,就换了另一头牛祭祀。海神波塞冬知道了这件事,以克里特王对神不敬为名发起报复,从爱神丘比特那里借来神箭,让克里特王的王妃帕西淮疯狂的爱上了那头漂亮的纯白色公牛。帕西淮无法遏制自己的欲望,装扮成母牛的样子,和那头纯白色的公牛交配并怀孕,诞下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那就是米诺陶诺斯。
克里特王得知这件事后倍感侮辱,愤怒的砸毁波塞冬神像,提着王剑要杀死米诺陶诺斯。帕西淮苦苦哀求克里特王饶恕米诺陶诺斯,米诺陶诺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尽管那是个半人半牛的怪物。克里特王不忍违背王妃的意愿,就命令匠人打造了一座迷宫作为米诺陶诺斯的宫殿,以王子的规格抚养。
得知自己的神像被克里特王砸毁,本已息怒的波塞冬再度暴躁起来。他强暴了雅典国王的王妃,生下名为忒修斯的男孩,并赋予忒修斯刀枪不入的神力以及圣剑‘水之牙’,以神的名义指引忒修斯杀死米诺陶诺斯。
圣剑‘水之牙’拥有操控大海的力量,在通往克里特王宫殿的路上,忒修斯凭借圣剑‘水之牙’打败了很多恶名昭著的强盗,包括‘舞棍手’佩里弗特斯、‘扳树贼’辛尼斯、克罗米翁野猪费亚、斯喀戎、刻耳库翁和‘铁床匪’达马斯特,在整个克里特海扬名。
终于,忒修斯抵达了克里特王宫,用圣剑‘水之牙’劈裂了米诺陶诺斯的颅骨,并把米诺陶诺斯的头颅带回雅典国。米诺陶诺斯的母亲帕西淮得知儿子死亡的噩耗悲痛欲绝,一头撞在王宫的柱子上,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克里特王失去了深爱的爱妃,从此变得性情乖张,把自己锁在寝宫里。当卫兵强行破开寝宫大门的时候,克里特王的尸体已经发臭了。海神波塞冬并没有因为克里特王的死去而释怀,他将克里特王的灵魂打入地狱,并施法让克里特王变成一条巨蟒。克里特王所化的巨蟒最终被地狱三头犬吃掉,并成为地狱三头犬身体的一部分——尾巴。
而波塞冬和凡人所生的儿子…忒修斯回到雅典国,雅典国王突然跳河而死,忒修斯用圣剑杀死王位竞争者以及政敌们,加冕为王。
“在这个古老的神话中,克里特王妃帕西淮是无辜的,雅典国王和他的王妃是无辜的,甚至牛头怪物米诺陶诺斯也是无辜的。而引发整件事的关键人物克里特王所做的唯一错事,也不过是没有把最漂亮的牛祭祀给神明,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坎博尔厌弃的说:“希腊诸神从不庇护虔诚的信徒,他们只惩罚对他们不敬的人,稍有不敬都不行。这样的神明…我更想用剑斩下他们的头颅,而不是跪舔他们的脚面!”
‘他们’似乎是指神明,又似乎不是。
“更想用剑斩下他们的头颅,而不是…跪舔他们的脚面…”哲克斯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这世上除了家人,再没有任何人会真心帮我们。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