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朴回去坐下,还没说话,却见魏长乐已经在孟喜儿下首落座。
魏长乐这一屁股坐下,在场几人都是一怔。
小小县令,未经允许,竟然直接坐下?
这里不是节度使就是侍郎,都是高官,魏长乐这小子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魏长乐倒是心安理得。
总不能所有人都坐着,他却站住,反正有座。
赵朴微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咳嗽一声,才向焦岩道“焦大人,路上所需的物资,我会让人立刻补充。此外你们若还有别的需要,尽管直言,不要客气。”
“有劳赵大人。”焦岩叹道“我和秦大人虽然在朝中为官多年,却还真不曾跑到北边这么远的地方,更没去过塔靼!”
魏长乐立刻打断道“焦大人,你们出使的地方是云州,云州并不是塔靼。”
秦渊皱起眉头,焦岩依然带笑,也不理会魏长乐,只是继续道“莫恒言当年在安义伯麾下为官,朝廷虽然有此人的履历,但此人的性情我们还是知道不多。赵大人,莫恒雁当年也算是你治下官员,却不知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赵朴抚须道“此人性情低调,即使是他身边的人,对他了解也不多。”
“情理之中。”孟喜儿头也不抬,修着指甲“若是他身边的人都了解他,当年他也不能引狼入室。”
“孟司卿这话有理。”赵朴含笑道“莫恒雁城府极深,他在安义伯麾下为官,安义伯那等人物,都没看出他的叛逆之心。”
焦岩忙道“我的意思是,这人有些什么喜好?是贪图黄金,喜爱古董字画,还是喜好美色?”
赵朴何等精明,立时明白,这位钦使是要了解莫恒雁的喜好,投其所好。
“左相对这次出使非常重视。”焦岩肃然道“无论如何,也要平息这次风波。塔靼人粗蛮不堪,不可理喻,此番谈判,还是要借助莫恒雁达成协议。”
魏长乐本来不想多嘴,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道“焦大人,莫非朝廷对一个叛国投敌的逆贼存有幻想?”
“魏长乐,你住口。”赵朴恼道“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魏长乐正色道“大人,并非下官喜欢出风头。但下官以为,投敌叛国之辈,往往对曾经的母国更加凶狠。道理很简单,他对母国越凶残,就越能让他的主人满意,取得信任。”
孟喜儿微抬眼,瞧了瞧魏长乐,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如果你们这次真的想谈判,应该找塔靼右贤王。”魏长乐缓缓道“而且越是投其所好,让对方察觉大梁委曲求全,他们提出的价码就越高。下官以为,此行云州,如果有机会见到右贤王,不但不应该示弱,反而要追问他们为何破坏当年两国的和议。”
焦岩本来是面色温和,闻言不禁皱起眉头。
一直没吭声的秦渊终于道“话糙理不糙。我就觉得,塔靼狼子野心,一味示弱,却是会让他们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焦岩叹道“但朝廷施行新政,万不能被北方的战事所牵累。如果我们的态度太过强硬,此番事件恐怕就难以平息了。事关大局,有时候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秦渊嘴巴微动,但终究没发出声音。
正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声音“报,大人,魏总管等人已经赶到,在前厅等候!”
赵朴这才起身,笑道“人应该都到齐了。几位大人,咱们可以去宣旨了。”
当下几人都起身出门,见魏长乐没有跟过来,赵朴立刻招手示意跟上。
魏长乐本以为宣读圣旨,自己一个县令没有资格在场,赵朴一招呼,马上跟过去。
节度使府前厅异常空阔,此刻十几位官员正在等候。
魏长乐跟着赵朴等人进入厅内,众人立刻起身。
魏长乐自然在人群中看见魏如松,但却当做没看见。
魏如松微皱眉头,但瞬间神色淡定。
“有旨!”焦岩一进门,干脆利落吐出两个字。
赵朴走过去,领着一群人立刻跪下迎旨,魏长乐犹豫一下,终是在人群最后面跪下。
“钦诏朔州刺史韩煦,不思国恩,纠结党羽,意欲谋反,乃不赦之罪。责令河东节度使赵朴彻查朔州谋逆大案,一应党羽,就地正法。”
焦岩从秦渊手中接过第一道圣旨,干脆利落宣读。
韩煦等诸多朔州官员要么下狱要么被软禁,就等朝廷这道旨意。
魏长乐听完圣旨,心想这位皇帝陛下的圣旨倒是干脆利落,没有什么繁琐的辞藻,是个痛快人。
但他心中很清楚,虽然这道圣旨也就短短几句话,但却给了赵朴极大的生杀之权。
也就是说,朔州的官员,只要赵朴认定有罪,那就是人头落地。
朝廷显然是支持赵朴此番血洗朔州。
圣旨中没有提魏如松和马存坷,将生杀大权交给赵朴,也显示出朝廷对这位节度使的支持。
魏长乐知晓朔州这次肯定是无数人头落地,心中感慨,追其缘由,还真是自己利用朔州长史韦康安挖出了大案,彻底搞垮了朔州门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