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原帝王来说,扫灭不臣,擒获对方帝王,令其为酒宴伴舞,这是一项传统。
这个传统在前宋时断掉了,不,是反过来了。
徽钦二帝被金人俘获后,带回了草原,那一路舞蹈助兴自不待言,各种羞辱更是不堪入目。
最惨的还是女眷,那些女子一路被蹂躏,惨的令史官都不忍下笔。
到了大明,太祖皇帝对歌舞没什么兴趣,他更喜欢看到对手的头颅。
而成祖皇帝萧规曹随,在二位帝王的眼中,唯有死去的对手,才是好对手。
随后的帝王大多碌碌,武宗,也就是先帝一直想重现祖辈武勇,可惜各种阴差阳错,最终沦为了士大夫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在宋、明士大夫们的眼中,和平才是永恒的主题。
“挨了对手一巴掌,他们会把另一侧脸送上去,恳请对手再抽一巴掌。”
“为何?”
“长威伯说,如此两颊肿胀的才均衡些。”
“哈哈哈哈!”
宫女们捧腹大笑,但卢靖妃没笑。
这是蒋庆之给景王和裕王在宫中授课的内容,并未避开宫人。
“殿下问长威伯,如何避免被斥之为穷兵黩武。”
那个宫女绘声绘色的道:“长威伯说,所谓穷兵黩武,一是少了规划,不恤民力。其次便是没有统筹,只知厮杀,不知厮杀也能挣钱。”
“厮杀也能挣钱?”陈燕说道:“我虽说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晓厮杀就是杀银子呢!”
宫女笑道:“长威伯说,不知挣钱的将领,不是好将领。若是有机会,他会让那些蠢货看看,征战原来也是能挣钱的。”
众人都不信。
“娘。”
景王来了。
“看你,满头大汗的,这是去做贼了?”卢靖妃赶紧令人去弄热水来。
景王说道:“先前表叔问我二人这阵子可曾操练,我说操练了,表叔便让我二人绕着西苑跑。”
“谁跑赢了?”卢靖妃接过布巾,为景王擦拭脸上的汗水。
景王默然。
卢靖妃说道:“裕王看着干瘦干瘦的,竟然比你还能跑?”
“嗯!”景王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不屑于撒谎和掩饰,但也因此不肯接受失败。
……
裕王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先看一会书,又温习了一番功课,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他便出来跑步。
他脚步轻盈,呼吸平稳。
杨锡跟在后面,没几下就喘不过气来,止步扶着大腿说道:“殿下慢些。”
裕王充耳未闻,一直跑到了晚饭前。
擦拭一下汗水,裕王静坐在那里,缓缓调匀呼吸。
表叔说过,若是剧烈运动后,要等一刻钟之后才能进食。
——没有蠢笨的人,只有懒惰的人。
表叔用这句话来鼓励彼时沮丧而茫然的他。
吃完饭,裕王拿着书卷,在寝宫外就着夕阳看书。
想到今日跑赢了景王,他嘴角微微翘起。
景王事后有些不服气,说过一阵子再战。
“可我今日,已经故意放缓了步伐啊!”
少年的眼睛在夕阳辉映下闪闪发光。
……
王申在屋里待了两日,第一次走出了房间。
同一片夕阳下,他眯着眼,伸手挡了一下阳光。
“明人怎么说?”王申问道。
“明人什么都没说。”随从说道。
“那么,就是在告诉咱们,他们不准备争口舌之利,而是以牙还牙。这不是明人礼部的性子。”
王申想到了蒋庆之,“通商之事不可失败!”
通商之事若是不成,他此次出使就成了白跑一趟。
“准备礼物。”
“是,对了,去何处?小人好和礼部报备。”
“新安巷。”
……
新安巷便是伯府所在地。
第二日清晨,王申便带着随从,由两个礼部小吏带着到了这里。
一进巷子,就见两侧人家房门开着,老人们坐在家门口,手中捧着大碗,吸溜着转圈喝粥;或是拿着饼子,就着水吃的香甜,偶尔给小孙儿掰一块,逗弄一番。
几只狗在周围转来转去,就等着主人大发慈悲,给自己一些食物。
各种食物的味儿混在在一起,让王申想到了王庭的清晨。
不一样的地儿,人也不同。
这里更平静,少了许多纷争。
但也少了许多野性。
而野性,在此时便是武力的保障。
到了伯府外面,正好遇到媒人登门。
“贵使还请等等。”小吏叫住了王申。
门子好奇问道:“这是来作甚?”
小吏笑道:“小事儿,先忙,咱们晚些无碍。”
“那就喝杯茶吧!”门子热情邀请。
这是小事儿?
王申的随从想发火,王申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媒人见到蒋庆之就道贺。
“婚期女方并无异议,恭喜伯爷。”
“什么婚期?”蒋庆之诧异,“怎地没问过我?”
媒人一怔,“宫中没和伯爷说吗?”
得!
蒋庆之摇摇头,示意这事儿不用争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