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何事?”
对方:“我今守夜巡山,听见这里有些动静,过来看看,师兄没事吧?”
沈曦:“无事,你走吧。”
对方迟疑道:“师兄,要不还是让我进去看看吧,近来山中异状频发,我有些担心你。”
沈曦不耐烦:“我说了不用,听不懂吗?!”
外头似乎静默片刻,对方才道:“是,那我去别处了。”
沈曦凝神片刻,察觉对方确实走远了,不着痕迹松口气。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石镜上,面露思索之色,沈曦转身回屋,拿来朱砂毛笔,在石镜边缘仔仔细细画下一圈符箓。
红光转瞬即逝,符箓融入石镜,他看着这一幕,好像才终于放下心。
徐臻从沈曦的院落离开,继续往前夜巡,很快跟从后山上来的张繁弱汇合。
他一路低着头,差点与张繁弱错身而过。
张繁弱忙拉住他:“二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徐臻叹了口气:“我刚从掌教师兄那边回来。”
张繁弱:“大师兄有事找你?”
徐臻:“我方才路过他的屋子,听见里面有些异响,便想敲门进去看看,谁知大师兄不让我进去,听语气似乎还有些烦躁不耐,也不知是不是我白天说错什么话,惹他生气了。”
张繁弱不以为意:“白天你们也就见了一面,我也在场,你们又没说上几句话,能生你什么气?”
徐臻欲言又止:“我总觉得,大师兄的脾气越发不好了。”
“其实我也发现了。但他现在担子重,师尊他老人家和……”
张繁弱似乎要提起一个名字,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不在了,方师叔又远赴冰墟,大师兄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心情难免不快。”
徐臻小声道:“你想说谢师妹是吧?”
张繁弱看他一眼,也小声道:“谢师妹要是还在,肯定能给大师兄出出主意的,再不济也能担起一些事。当年我好不容易从离梦城出来,还以为终于变强一些,回来也不至于被师尊唠叨,谁知赤霜山竟是天翻地覆。”
如今想找个唠叨自己的人,竟是都没有了。
张繁弱鼻子一酸,强忍着抬头去看夜空。
徐臻:“你方才一路上来,发现什么了吗?”
张繁弱:“没有,你呢?”
徐臻摇摇头。
其实这是废话,要是有发现,见面就说了。
但两人各怀心事,都不想回去就这么歇息,索性靠在山路上,对着沉沉春夜,潮湿叶露发呆。
张繁弱禁不住喃喃自语:“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失踪就失踪呢,这赤霜山又不是龙潭虎穴……”
虽然赤霜山有护山大阵,但宗门弟子从上到下,照例要轮值夜巡的,身份如徐臻张繁弱他们这样的主峰嫡传弟子也不例外,从前有时涉云和祝玄光还会亲自巡视。
一个月前,赤霜山发生了一件事。
一名姓陈的照雪峰弟子,在夜晚巡山时失踪了。
他没有留下任何音讯。
事后众人翻山越岭,只差没把赤霜山的石头都翻起来看一看,也找不到人。
护山大阵没被触发示警,说明这位陈师弟应该还在山里,可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宗门上下在连续找了半个多月之后,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沈曦下令增加夜巡人手,修为低微的记名弟子每次必须两人以上同行。
一个月下来,的确没再出过事。
但陈师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终究是在众人心中留下阴霾。
甚至还有一个说法在赤霜山开始悄悄蔓延。
徐臻:“你觉得,此事会不会真与谢师妹有关?”
张繁弱正神游物外,冷不防听见熟悉的名字,一下清醒了。
“谢长安?和她有何关系?”
徐臻:“你没听说吗?他们说谢师妹死后,魂魄不散,日夜徘徊于赤霜山,已成恶鬼……”
“胡说八道!”张繁弱气冲冲打断,“谁说的!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徐臻忙安抚他:“嗳,你别激动啊!现在都在传,哪能找出谁说的?”
“我始终认为当年是祝师叔看错了,谢师妹根本就不像大逆不道之人,她、她……”
张繁弱深吸口气,慢慢平静下来。
“她若真的走火入魔,从离梦城回来时,师尊他们就该发现了,缘何会拖到祝师叔渡劫当日,还让她近了身,此事难道你就没想过有蹊跷吗?”
徐臻唏嘘:“我自然知道,她当日坠崖,尸身不全,还是我去收殓的。但祝师叔就谢师妹这么一个徒弟,他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断了传承,个中必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内情。谢师妹在赤霜山人缘好,这事儿我们谁也不希望看到,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传言呢?说不定谢师妹死不瞑目,加上生前受魔气侵蚀……”
张繁弱忽然道:“我去她坟前看看!”
徐臻一愣:“现在?”
祝玄光飞升前留下的话如同为谢长安盖棺定论。
作为赤霜山弃徒,她的尸身没有被扔到山外,已经是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自然不可能与历代赤霜山兵解消亡的弟子一起葬在销骨峰,而是单独被埋葬在一座无名孤峰后面的山谷里。
那山谷也是奇特,向朝阳一面,四季成茵,背朝阳而向夕阳的另一面,终年砂砾碎石,寸草不生,赤霜山弟子私下给那里起了个名字,叫阴阳谷。
“现在。”
张繁弱念头一起,直接就朝阴阳谷的方向御剑而去。
临去之前,他不忘跟徐臻道别。
“二师兄,你先回去歇息吧,不必等我了!”
徐臻没能拦住他,只能喊一声:“明日一早掌教师兄召集我们商议事情,你莫忘了啊!”
“忘不了!”
张繁弱的声音遥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