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阴差?!李衍心中一凛,“武师傅可否明说?”他游历江湖,走过两州之地,也算见多识广,除了吴老四和刘纲,还没见到第三个活阴差。一些线索提到,这些人偶尔会在泰山和丰都秘密聚会,但具体是什么,也没人清楚。没想到,这里又得到新的线索。但活阴差,怎么又和武瞿这组织有了联系?武瞿犹豫了一下,不答反问道:“我知李少侠与太玄正教关系不错,但你真的以为,他们会完全信任你?”“自然不会。”李衍面色平静,回答道。这件事他早已想通,若太玄正教背后,真有那些神秘莫测的隐仙坐镇,那么双方的情况就很尴尬。隐仙听名字高大上,地仙、鬼仙,在道门划分中,也归为神仙一流,但终究难以掩盖他们是阴犯事实。当然,李衍也不会太过执拗。种种线索表明,无论天庭还是阴司,或许都是那些先行者建立,还和人间红尘变革有关。禁止干扰红尘,乃是《天条》。但这种事,谁又能真的保证?况且刘纲已经说的很明白,活阴差顶多算是阴司雇佣兵,拿钱办事,无论功劳有多大,死后都一视同仁。他行事只求无愧于心即可,没想过要跑到那些玄门正教,嚷嚷着将地仙打入幽冥。那些隐仙,肯定也会有所防备。他如今能和太玄正教保持良好关系,一是道行尚浅,二是接触的,都是中底层。若和那些隐仙碰上,有的是办法绕过《天条》对付他,比如借朝廷的力量,将他镇杀。武瞿听罢点了点头,似乎对李衍的回答并不意外,喝了杯酒开口道:“这世间的活阴差,原本有很多,古时称为‘黄泉使者’,‘泰山来客’。”“他们于人间行道,平衡阴阳,注定不被玄门修士所喜,但又少不了…”说到这儿,他眼中露出一丝嘲讽,笑道:“谁都知道,若阴阳逆乱,世间必然陷入混乱。”“但真正到了自己头上,面对生死大劫,又有多少人能坦然赴死?”“有些玄门之人,尚且能坚守底线,但历史洪流滚滚,总有一些野心之辈上位,操弄人间红尘礼法气运,暗中捕杀活阴差,消除威胁。”“这种事出现过好几次,每次总伴随着世间大劫,没了活阴差制约,无论隐仙还是妖魔,都肆无忌惮与人间行走。”“几次过后,活阴差们也学会了自保。”“实不相瞒,我们这组织,原本就是几位活阴差和武道高手联合,应对人间劫难。”“如今发展壮大,又加入了不少修行武法的高手,大多是独行侠,有活阴差庇护,碰到那些玄门正教,也不会太过刁难。”“而我们,也会配合活阴差完成一些任务,算是抱团取暖吧。”对方说的好听,李衍却并不心动,而是喝了口酒,不紧不慢道:“既修武法,是玄门中人,难免想要登神长生,你们又该如何应对?”这就是最大的矛盾点。别看嘴上再多大义,若这组织的人也出现阴犯,活阴差装作看不见,那就是借此身份牟利,和其他组织没什么两样…走到这一步,双方终究要决裂。武瞿喝了口酒,点头道:“李兄弟这话说的没错,人心易变,也最经不起考验,所以我们收人也极为谨慎。”“组织内部,皆以兄弟相称。修行者若遇到正教隐仙威胁,或因寻找天灵地宝,碰到妖魔,便会邀请活阴差出手…”“活阴差中,还有很多普通人,他们可不像李兄弟武道术法皆通,接到一些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便会请我们出手,双方互利共惠,”“但若踏入地仙,或死后试图还阳,都会提前说明。只要不走邪道,胡乱害人,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关键时刻也要出手。”“毕竟,玄门正教都藏着隐仙,无可奈何,对自家兄弟又何必苛责?”“组织之中,只有三条禁忌。”“一是不能兄弟相残,二是不能修行《长生仙库》邪法,三是不能出卖兄弟。”“李兄弟既是活阴差,又是修行者。我原本要走,听到你的消息,特意多留了几日,答应上龟山打擂,也是想试试你的身手。”李衍沉默了一下,“若这组织为野心之辈掌控,难不成你们都要被当枪使?”武瞿正色道:“组织中并无首领,人人以兄弟相称。李兄弟的疑虑我不敢保证,但若真到那一天,武某必然拼死一搏。”见李衍还在犹豫,他微微一笑开口道:“说实话,李兄弟暴露活阴差身份,着实有些冒失。难免被有心人针对。不过正因如此,才让我等注意到你。唐时魏征、宋时包拯,都是组织成员。当时魏征梦中斩蛟龙,就是组织兄弟暗中出手,和玄门正教斗了几场,才顺利完成。”“李兄弟不急着答复,你若有心,可在腊月之时,前往丰都,那里有场聚会,到时自会有人找你。”“好。”李衍点头,端起酒与武瞿碰了一杯。他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到魏征和包拯的名字,确实对这组织产生了一丝兴趣。正如武瞿所言,随着他道行提升,迟早会走到那一步,被玄门正教隐仙们所忌惮。随后,二人便有意不聊这个话题,所谈之事,皆是与江湖有关。正如李衍所料,武瞿对真正的江湖顶层高手,都有所了解,跟他讲了不少。比如如今的神州,已经显露身份的,共有十位宗师,普通的江湖中人或许不知,但各方势力和朝廷都要以礼相待。齐鲁明德武馆馆主,陆鸿渊,出自儒教,形意、八卦、太极皆登峰造极,还修行儒教浩然气,镇压齐鲁文脉气运……峨眉程剑心,世人传闻已成剑仙…神拳会总会长霍胤,乃大宣皇帝得力助手,教导众多皇室子弟,号称神拳无敌,武道通神…粤州梁赞之,南拳大宗师,号称镇海山人…津门陈元鹿,乾坤武馆馆主,八极拳宗师,枪法当世第一……这些人,有的闻名天下,已成传说,有的则隐世不出,普通江湖中人,根本不知其名字。除此之外,便是那些丹劲、罡劲与先天高手。有些人坐镇本地修行,就像张笑山等人,靠着名声,庇护门中弟子和家族。但大多数,都是在神州各地乱窜,或者不理俗事,在那凶险之地锤炼自身,或者受人请求,汇聚某一地,参与重大事件。比如现在的西南战事。他们在后方,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在前线一些地方,却已斗得不可开交。天圣教的图谋已经显现,他们到处搜寻天灵地宝,试图复活天圣公,有十几名高手,已受朝廷委托,前往荆楚山林和神农架,阻挠其复活…灌江口那边,更是连番恶斗,登神者、武道高手都已现身,几次斗法,死伤众多…海上也不平静,南洋邪道高手、东瀛阴阳师、红毛番术士,都行踪隐现,给开海商队造成不小麻烦,因此聘请了不少高手随行…而武瞿这次,便是要前往津门,帮几名好友助拳,涉及到宗师陈元鹿的关门弟子名额…一桩桩大事,听的李衍心驰神往。当然,这些事他也参与不进去,即便武瞿,到时也是跟着凑热闹的喽啰。普通的江湖客,更是听都没听过。二人喝酒闲聊,不知不觉夜幕降临。眼见武瞿已有些醉意,不喝酒,只喝茶,李衍这才告辞,离开了金凤楼。出门后,外面已是华灯初上。外面人来人往,李衍又扭头看了一眼金凤楼,莫名觉得有些恍惚。本以为自己已有些名声,却没想到江湖之大,他才只是刚崭露头角。比如那武昌王府,据武瞿所言,明面上就有两名罡劲高手坐镇,还可能有一位已成先天的老太监,不过已过去十几年,不知是否还活着…怪不得,那些妖人只敢暗中破坏。这段时间修行,他和王道玄的道行,已快达到二重楼巅峰,等到事态平息,就能前往武当山建楼。人道红尘变革,不少隐世高手都会现身。凭他们现在的道行,还无法护住自身。想到这儿,李衍微微摇头,向着鄂州商会会馆而去……回到会馆,一切都很正常。有老谋深算的田员外主事,田家众人都很老实。待在小院中,哪儿都不去。他们这次是吓坏了,除非事情彻底过去,否则都不能安心。王道玄依旧是点灯夜读,从刘纲那里得到的风水典籍,让其很是沉迷…至于吕三,仍在院中打坐,他的小白狐在房顶拜月,就连那头鹰隼,似乎也已通了灵性…李衍说了一声,就没再打扰二人,回到房中,打坐存神,散去浑身酒意后,便沉沉睡下。无论王府还是宝通禅寺,都有高手坐镇,武昌城的事,自然轮不到他出手。安心等待斗法结束,卢大师那边将法器炼成,此间事情就算了结……………夜色渐深,明月朗照。此时已过子正,宝通禅寺和尚们,在江边的法事已经停止,但也没离开,而是就地打坐休息。按照余岚山,和宝通禅寺通海大师的计划,他们的法事一直要持续到龙舟大赛结束。到时,龟蛇二山气脉贯通,蛮王墓附近的白虎煞便会散去。没了白虎煞,山中妖人一个都逃不掉。这次大劫也算彻底度过。距鹦鹉洲渡口数十里外的江面上,一艘客船正缓缓前行,船舱内连灯都没点,隐藏在黑暗中。滔滔江水,哗啦啦作响。甲板上,几名汉子掌舵撑船,眼神冷漠看着四方,模样十分警惕。忽然,他们齐齐看向天空。只见一头夜枭从空中振翅而来,落在桅杆之上,一对绿油油的大眼,死死盯着他们。“哼,装模作样。”船舱中响起个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都说你们的主上有多么厉害,还不是要我们出手?”那夜枭诡异地转动着脑袋,腹中鼓动,竟传来人声,“这次是有人背叛,计划才出现波折。前方有水军巡逻,几位现在靠岸下船,随我前来。”说罢,这古怪的夜枭便再次振翅,飞到江岸边一棵大树上,梳理着羽毛,似乎在等待他们。“听他们的!”船舱之中,又响起个冷漠的声音。甲板上的船夫们,闻言立刻行动。他们个个身手矫捷,一看就是常年吃水上饭的老手,没费多大功夫,就迅速将客船停到岸边。船舱中,缓缓走出五人。为首之人,乃是名身穿黑袍的老者,白发白须,双目凌厉,颇有猛虎之相,身后还背着一把都尉司的神火枪。而在他身后,则有两男两女。有一名身高两米的巨汉,浑身肌肉虬结,脸上身上都长满黑毛,好似野人一般。在他肩膀上,坐着一名老妪,身材矮小,满脸褶皱,穿着一身丧服,手里还端着个大烟杆子。另外两人,则是一男一女双胞胎,皆身穿武袍,身背长枪,腰间挂着流星索。二人皆长相俊美,眼神冷漠如冰。哗啦啦!看到他们下船,那夜枭顿时振翅而起,飞入岸边密林之中。为首的白发老者则冷声道:“你们回去,继续在襄阳隐藏,此间事了,我等自然会离开。”“属下遵命!”几名汉子拱手,立刻操着客船离开。五人随即纵身而起,钻入密林之中。他们速度飞快,跟着那夜枭,在山间密林小道中不断穿梭,约莫两三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一座山坳破庙前。破庙前等了三人,正是那梅山教三兄弟。看到这座破庙,白发老者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这是我天圣教老庙,当年被朝廷捣毁,你们什么意思?”那三兄弟为首之人连忙上前,恭敬拱手道:“王护法莫怪,只因那叛徒就躲藏在附近,拿到他手上秘宝,蛮王尸仙才能脱困。”“哼!”白发老者哼了一声,“姓柳的婆娘呢?”梅山教兄弟回道:“还在武昌城潜伏,那边另有布局。”“行,走吧!”白发老者看向远处,冷声道:“破六韩拔陵…听闻他刀法不俗,老夫倒要领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