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李衍存神守一,只是察觉到稍许异样。那道白光人影快得惊人,从他存神视角,也只觉天地间忽然一亮。当然,他也顾不上多想。随着那道人形光影进入二楼云雾中,存神空间立刻开始震荡。轰隆隆!下方阴气海洋再次沸腾,掀起滔天巨浪。与此同时,二楼的黑白浓雾也发生变化,疯狂翻涌,似有一道道剑光闪烁,在里面上下旋转。很快,云开雾散,一座稍小些的宫阙出现。神庙变成了两层,这是建楼成功标志。这第二层神楼,也是因他观想而成,但材质却有些不同,呈现白银色,好似金属。还没等李衍反应过来,肃杀凛冽的气息便随之落下,存神好似被万千刀兵切割,疼痛不已。“庚金之气!”“怎么会有庚金之气?”李衍大吃一惊,差点心神不稳。此方天地并无灵气,而是分为罡煞二气。罡为阳,煞为阴。其中又有许多分类,比如这先天罡气,除了阴阳,还可有五行之分,种类繁多。罡煞二气聚散流转,形成一个个局势。所有的术法修行原理,皆源于此。他的法门乃罗酆经,乃开辟阴阳二气,化作罗酆山与神阙,正是所谓“上有夜光阙,下列九府官,阴阳生死育,殃注停其间”。说起来,根本不会出现庚金之气。但如今突然出现,着实让他措手不及。“难不成是因为华山乃西岳,此地先天罡气也带着庚金之气?”李衍满是疑惑,却也顾不上多想,这一道道庚金之气,差点将他的存神四分五裂。他勉励支撑,但这庚金之气好似源源无尽,存神也一点点被削弱。终于,他承受不住,开始用大罗法身修复。一旦存神破灭,建楼就会失败,又得重新修炼,耗费不少时间不说,还得在床上躺几个月。当然,他有大罗法身,并无这种隐忧。然而大罗法身刚修复,庚金之气便再次袭来。李衍咬牙支撑,与之对抗。不知不觉,存神再一次濒临崩溃。李衍无奈,只得重新修复。就这样,一次接着一次,也不知过了多久。咔嚓!随着一声脆响,丹田内大罗法身迅速碎裂,虽迅速恢复正常,但肩上一盏魂火,也随之熄灭。李衍顿觉心中懊悔。早知如此,他就不选择在这华山修炼。但事到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对抗。好在,随着大罗法身修复,他的存神与这庚金之气也能有来有往。最终,融合到了一起。霎时间,云开雾散,那道白光也消失不见。李衍这才稳下心神,仔细查看,顿时吃了一惊,只见他这楼观又变了副模样。上下两层依旧是青石质地,但用于支撑楼观的廊柱,则全部化成了白银金属色。“娘得,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衍有些迷茫,这次修炼实在是莫名其妙。幸运的是,虽说意外频生,但第二层楼也算是顺利建成。他双手呈握固形,稳定了一会后,才缓缓睁眼。室内一片漆黑,周围莲花灯也快要燃尽。这种一次性的法器,用过之后就成了废品。当然,方才虚室生光异象,早已消失,他根本不知道发生过此事。李衍顾不上理会,连忙心神沉入丹田。仔细查看。大罗法身果然灭了一盏魂火,不仅如此,还出现片片开裂,受损不少。李衍顿时气得想骂娘。好在仔细探查一番,并无其他异样,存神明显强大许多,一些《北帝经》术法也能开始修炼。“也罢,祸福相依,说不定是挡了一灾。”李衍只能自我安慰。他随后起身,将石门缓缓拉开。“衍小哥。”王道玄和吕三连忙走了过来。见二人神色有异,李衍疑惑道:“怎么了?”吕三指了指天上,乐道:“你刚才点燃了九盏华山神灯,潜力肯定比他们都强!”“九盏?”李衍眉头疑惑,难不成和方才修炼有关?此刻已到后半夜,华山山路艰险,夜晚行路并不明智,即便李衍心中有诸多疑惑,也只得和二人先在此休息。一直等到天亮,才动身回到望仙观。李衍第一时间找上玉风子,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讲述一番,当然,提到有庚金之气滋扰。玉风子听罢,不惊反喜:“好机缘啊,这跟华山神灯无关,有人在其他洞天修炼,也曾引来庚金之气。”“这华山庚金之气,我们纯阳宫称之为西岳帝君赠与的福缘,不过在我印象中,外人能得到者少之又少。”“没想到,让你给碰上了。”李衍有些疑惑,“这是种福缘?”“当然是!”玉风子点头道:“这庚金之气,只需撑过三息,存神中便也可沾染一丝,修炼刀兵剑法之时,会有稍许益处。”“若是撑得再久,对刀兵掌控更加灵活,这是一种感觉,如你曾在海中畅游,再入小溪便更加自在。”“实不相瞒,当初贫道也遇到过,足足撑了两息。李居士,伱撑了多长时间?”李衍愕然,“这个……我撑了三息。”“厉害!”玉风子微笑赞道:“李居士果然潜力不凡。”一句话,说的李衍心中忐忑。原来这东西不能抵抗,只需放开便能吸收。自己昨晚借大罗法身与之对抗,怕是撑了大半个时辰,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还有这种好事?”旁边沙里飞听得目瞪口呆,眼中满是嫉妒,“这福缘简直让人眼红,衍小哥快试试!”说罢,仓啷一声,抽出腰间长刀扔了过来。李衍这段时间所用,乃是姚三兵器,如今已全部拿去熔炼,自然没带。他一把接过沙里飞的长刀,拿在手中挥舞了两下,眉头却越皱越紧:“没什么感觉啊……”“哈哈哈!”玉风子摇头笑道:“岂会那么快,李居士今后只需时常练刀,逐渐就能感受到了。”“也罢。”李衍将刀收起,不再纠结。若真如玉风子所说,也算个福缘。毕竟刀法这东西,不仅要练,还要经过一次次实战淬炼。他如今刀法早已陷入瓶颈,久久难以突破,哪怕是能少增加一点,也算值了。建楼完成,众人也暂时没了事,便在望仙观住下,闲时四处游览,等待那边兵器铸成。李衍曾想过去旁观,但却被玉风子直接拦住,说那位前辈干活之时最不喜欢人围观。有人在旁打扰,便会大发雷霆,万一把刀铸坏了,那可就倒了霉。王道玄则没闲着,向玉风子等人请教,购买上等法器红绳,将新买的花钱做成了金钱剑。不知不觉,又是几日过去。此时已出了正月,随着天空一声闷雷,竟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华山顶上原本的积雪随之融化。水流倾泻之下,竟形成不小的山洪,将出山道路弄得一塌糊涂。李衍和沙里飞特意跑去看了看,好在他们购买的东西并不多,若像其他人一样大箱小箱,恐怕连下山都是问题。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山上气氛有些不对。玉风子没了往日笑容,往来道士们也是面色凝重,纯阳宫那边更是日夜香火不断,钟声不绝,似乎在举行什么祈福法事。李衍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玉风子却也没隐瞒,眼中含悲,沉声道:“我们华山纯阳宫住持忽染重病,怕是……即将羽化。”既然出了这事,李衍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这种气氛下,别人都在忙着准备后事,他们在山上待得越发不自在,感觉好像陌生人。好在次日,那边就传来消息,宝刀已经铸成。玉风子有事忙碌,李衍便独自一人前往。来到山坳时,这里同样被山洪冲刷。华山一整块岩石,并无太多浮土,池水依然清澈,就是地上被冲出一道道泥泞。不会铸刀出错了吧?李衍见状,心中顿时一沉。“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就在这时,屋内响起个苍老的声音。李衍连忙进入草庐,却见那位前辈依旧是盘坐在土炕之上,旁边烛火昏暗,看不清其面孔。见李衍进来,老者也没废话,从旁边床上拎出一把长刀,仓啷一声,猛然拔鞘。李衍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便有森然之气直冲眉心。他抽了抽鼻子,有些惊骇,这是刀出鞘时的味道,充满凛冽肃杀之气。法器初成,仅气势和味道便已让他感受到威胁,绝对不凡!再看那刀,模样却有所改变,并非他常用的关山刀子,更像是唐横刀。刀刃中央呈黄色,明显是首山铜金所铸造,隐约能看到龙形纹路,而在周围则是一片雪亮寒芒,应该是姚三那陨石百炼刀锻造。不知老者用了何种方法,竟让此物也沾染了首山铜精气息。老者轻轻手掐剑诀,两指划过刀身,刀刃竟嗡嗡作响,发出雷鸣。老者微微点头:“首山铜精为心,百炼精钢为刃,此刀杀伐之气甚重,符合你手形,且老夫思来想去,又做了稍许改变。”说罢,手腕一翻,露出刀把。只见这刀把以黑檀木打造,李衍重金购得的十二元辰铜钱,一颗颗镶嵌在上面。每侧六个,以十二地支排列。老者沉声道:“观你会雷法,若将此物做成刀穗,着实有些浪费,便索性嵌于刀中。”“这本命元神钱可储存罡煞之气,你平日可将雷法存于其中,与人对敌时,只需掐诀便可释放。”“攻其不备,伤其心神,算是一柄利器。”说着,又将刀穗取出。却见三才镇魔钱也已改变。原先的三才镇魔钱刀穗,是万掌柜用了犀牛皮编织,而如今早已被拆散,用首山铜精打造的龙形扣子连在一起。老者沉声道:“三才镇魔钱,乃前朝杨易魔刀所炼,任何手法都是遮掩其光芒,这才是真正用法。”“若能找到其他的一百零八枚,便可依法将其打造成金钱鞭,束妖镇邪,无往不利!”“衔接之法,老夫早已写下,到时随便找个玄门工匠,便可依法接上。”说着,意味深长地道:“可否准备好接刀?”李衍愕然,随即正色拱手道:“晚辈准备好了!”老者点头,直接将刀甩出。然而,却是刀刃朝他眉心而来。李衍心中一惊,后颈寒毛倒竖,好在这老者并无伤人之意,刀速也很慢。他一个侧身让过,伸手一捞,直接握住刀柄。握刀的刹那,一股肃杀之气直冲眉心。李衍顿觉眼前一花,好似看到屋外濛濛细雨中,有个白须道袍老者满脸杀气,向他直冲而来。对方眼中剑意凛然,恐怖的压力让他脑中一片空白,本能挥刀一砍。与此同时,存神内也发生变化。李衍只觉一股庚金之气,自楼观内涌出,凛冽肃杀,与刀意相融合。扑哧一声,似乎砍中了什么东西。“什么人偷袭!”他眉头一皱,回过神来。“怎么了?”榻上老者淡淡询问。李衍满脸警惕,看了看周围,却空无一人,疑惑道:“方才似乎有什么东西偷袭。”老者淡淡道:“此刀凶意十足,是你承受不住,眼花生出幻觉,道行还差得很。”“哦,晚辈确实才刚入门。”李衍坦然承认。再看手中宝刀,是越看越喜欢。床上老者又开口道:“刀不可无名,起个名字吧。”李衍微微点头,思索道:“此刀有十二元辰本命金钱,要不叫十二元辰刀如何?”“不好。”老者微微摇头。“可容纳雷法,叫子午雷刀如何?”“俗,太俗气!”老者哼了一声,面色不虞。李衍瞬间了然,连忙收刀回鞘,弯腰拱手:“还请前辈赐名。”老者这才满意点头:“就叫…断尘吧。”断尘?这什么名字…李衍心中腹诽,却也点头同意。毕竟刀叫什么名字,对他并不重要,足够厉害就行了。“走吧走吧。”老者似乎有些疲惫,懒得说话,“出了此门,别跟任何人说见过我。”“是,前辈。”李衍心中知道,这老者身份必然是个隐秘。但那是他暂时接触不到的世界,所以也不再多言,挥手告辞离开。看着李衍身影消失在细雨中,老者沉默了许久,这才望向纯阳宫方向,眼中满是悲伤:“老友,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