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风雪中,李衍蹭步上前,连环三劈,好似一连串炮仗,随后劈、挂、斩、卸、剪,越来越快。看似刚猛,实则虚实相交。“劈挂,讲究以快打慢。”屋檐下,黎夫人不时开口指点。“记住,这快不不是乱打,高来则挂,低来则劈,横来则拦,顺来则搬…一出手,就要破了对方的架势。”“劈挂有辘轳劲,翻扯劲、吞吐劲、滚勒劲、通透劲,每种力道,都要运用纯熟…”黎夫人虽很久以前便入了化劲,但久不在江湖行走,安心持家,加上年事已高,气血筋骨都在衰退,自然不能跟李衍过手。但其对于拳法的理解,却极其高深。加上李衍悟性尚可,只需出言指点,对于劈挂拳的掌握,就一日胜过一日。终于,又是一日习练结束。黎夫人欣慰道:“你自小习练红拳,红拳擅长近身刁打,劈挂破架,刁手进击,你若能将两者融为一体,至少拳招上是没了破绽。”“与人对敌,就看谁更胜一筹了…”“多谢师傅指点。”李衍恭敬拱手,随后开口道:“劈挂拳路数,徒儿已大致掌握,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不会每日上门请教。”黎夫人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怎么,觉得学了些皮毛,就能出师了?”她倒没有生气。这段时间与李衍相处,觉得这送上门的徒弟,着实对自己胃口,况且也看出其不是这种人。看似责怪,实则在询问。李衍犹豫了一下,“有些江湖事。”“哦…”黎夫人瞬间了然,“你怕连累我?”李衍正色道:“江湖规矩,只是规矩,有些人并没那么讲究,还是防备点好。”“江湖啊…”黎夫人听罢,看着远方飞雪,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安稳日子过多了,却是忘了江湖是怎么回事。”“伱万事小心,若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上门,我这点东西,总是要有人传下去的。”“多谢师傅。”李衍恭敬拱手,跪下磕了三个头。他这一路摸爬滚打,进入江湖后,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自爷爷死后,这是第二个对自己毫无保留的长辈。其所传功夫,若是在武行,没个七八年,许多关窍根本不会传授。黎夫人面色平静,安稳不动,受了李衍这三礼,随后沉声道:“你且等等。”说罢,返回屋中,取出了一本发黄的拳谱,抚摸了一下,叹道:“沧州武风颇盛,我父亲一辈子精研劈挂,想要在此之上推陈出新,可惜总差那么点意思。”“我是女儿身,家中无兄长子弟,又早早退出江湖,未能完成父亲心愿,算是一件憾事。”“这本拳谱,记载了我父亲毕生研究和一些想法,希望你有一日,能做成此事。”李衍恭敬接过,只见封面上写了四个字《劈挂总纲》,每页之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此时当然没时间细看,再次道别后,李衍才抱拳转身,离开了黎府。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黎夫人微微叹了口气,随后转身吩咐道:“黎伯,去问问老爷今日回不回来。”“这下雪天的,哪有那么多病人?”“别又是偷喝酒去了吧…”…………出了兰陵坊,李衍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在黎府学艺很安心,也很简单。但有些事他清楚,黎夫人也清楚。虽人们常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那是广义上的江湖,说的是各种人情世故。朝堂、江湖、普通人,从来就有一条界线。一边是遵纪守法,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边是刀光血影,恩怨情仇与生死。黎士卿虽是玄门中人,但却并不在江湖中厮混,他们一家都过着安稳的日子。情谊再深,也最好保持距离。当然,等事情平息,没什么隐患后,也是偶尔能上门看望请教。想到这儿,李衍压低了斗笠,迎着风雪,再次回到凤来客栈。…………“给,东西拿到了。”房间内,沙里飞递上了黄卷包裹,抱怨道:“这玄门的东西可真贵,一包破纸破布,也跟你要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什么破纸。”王道玄哑然失笑,摇头道:“这些都是上好的符纸,做好后要在地脉灵窍中设神坛,香火供奉最少五年,才能承载术法。”“还有这黄卷,同样耗时耗力,制作这些低级法器材料,可是正教和法脉的一大进项。”沙里飞眼睛一亮,嘿嘿笑道:“道爷,你如今道行也有两层楼,咱们不如也弄个坛做这些,那不是坐着收钱吗?”“想得到美。”王道玄摇头道:“正教和法脉数千年积累,岂是那么简单,香火、道场、兵马、帮着干活的工匠…无论哪一项,都不是一两代人可以积累。”“贫道可没香火大庙,即便立起祖师坛,有能力祭炼,撑不了几下,香火神罡就会消散。”“老实钱买吧。”说着,从符纸中拿起一摞,又将朱砂笔墨取出,给了李衍一套,微笑道:“贫道已将那几头猖兵收服,斗法之时,正好用上。”“那到时就看道爷的了!”沙里飞哈哈一笑,随后面色变得凝重,低声道:“我还打听到个消息。”“火熊帮的人,一直在找吕兄弟。”李衍毫不意外,冷声道:“那乔三虎和火熊帮关系莫逆,帮忙寻找也正常,但他们在这长安城招人作甚,吕兄弟不是去了鄂州么?”沙里飞回道:“听说不仅朝廷通缉,乔三虎也发了暗悬赏,但鄂州道上并没吕兄弟消息,他们就怀疑吕兄弟是跑到了长安。”李衍沉思了一下,“也有这种可能,总之沙老叔留意着点就行。”“不急,一步步来,只要这次斗法成功,不仅能帮红姐拿回东西,咱们的名头也能打响。”“说不定哪日,就能弄了乔三虎那混球,再想办法替吕兄弟脱罪。”简单商量一番后,三人便各自忙碌。王道玄为到时立法坛做准备。沙里飞去打探消息,留意对方动静。待二人走后,房间内安静下来。李衍点燃三柱香,先令自己安静下来,随后伸指夹起一张符纸,凝神静气。不说武功,单论术法而言,他如今最大的底牌,无疑是勾魂索和勾牒五营鬼兵。但勾牒五营鬼兵有召唤次数限制。勾魂索是翻盘杀招,也不能轻易示人。所以平常手段就显得很重要。距离斗法还有五天,这段时间,必须将《北帝刍灵术》和《北帝神行术》掌握。所谓刍灵,和阴门纸人术有明显差别。阴门纸人术,乃是剪纸为人,用秘法将阴魂厉鬼附着其上,操控杀人。厉害一点的,也会扎纸人纸马,那种威力更强,和傀儡术有点相似,但各有所长。而刍灵术,却不一样。《北帝经》中言:刍灵,束茅为人马;谓之灵者,神之类。说白了,刍灵更像是神!所谓的神,有天神和地祇。地祇之中也有高低,像咸阳城乱葬岗那种太岁成精,或者终南山药王庙虎道人化神,都有自己独立思想。包括一些被敕封城隍的名人。他们往往生前就不一般。而更多的,则是像李家堡土地那样,因百姓香火愿力,而凝聚神罡。香火中断,神罡逸散,就会像天竺山山神那般,彻底消失在历史尘埃中。刍灵术,便是一种简易神罡。制作出的刍灵,会和机器人一样,根据指令进行行动。刍灵术和阴门纸人术相比,最开始的威力并不大,只是胜在操控方便,不会反噬。但这却是阴司正法。随着道行提升,刍灵的威力也会增长,下一步,还可制作草人和人偶。而这刍灵术,又是《北帝经》中高阶术法兵甲术,也就是撒豆成兵的基础!待心中将施法过程再次重复一遍后,李衍脚踏罡步,一边掐诀,一边将符纸折叠。长方形符纸,正好被他折成七层,同时掐北斗七星诀,象征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符纸折叠好后,李衍又拿起剪刀,按照《北帝经》中所示图样,上下翻飞,剪出纸人模样,恭敬盛放于香炉前。随后,他再次步罡踏斗,同时北帝决念咒:“诺皋!太微刍灵,造就兵甲,驱邪辅正,阳和布体,北阴帝令,震慑刀兵,敕!”念咒同时,存神观想,对着前方猛然一指。呼~房间内,阴风骤起。香炉内的三柱香火青烟,忽然向下,笼罩在叠好的纸人之上。与此同时,李衍也能感觉到,眉心处存神光芒,正在一点点变暗。嘭!一股力量将他双手弹开,纸人也噗得一声,燃起熊熊火焰。失败了…李衍微微摇头,入定存神,等休息好后,再次制作纸人,香火供奉,掐诀念咒。噗!噗!噗!纸人一次次起火燃烧。李衍虽精神疲惫,却并不气馁。他知道,这是刍灵无法承受罡煞之气冲击,只因施法的过程还有缺陷。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子时。李衍此时脑袋已经昏昏沉沉,需要入定恢复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深吸了口气,直接用大罗法身恢复,再次剪出纸人,掐诀念咒:“诺皋!太微刍灵,造就兵甲……敕!”呼!阴风乍起,烛火摇曳不定。这一次,双手掐诀并未弹开。随后,在李衍惊喜的目光中,香炉前的刍灵纸人,先是缓缓立了起来,随后符纸展开,变成手拉手的七个纸人。噗!噗!噗!纸人双手连接的地方,全都断裂。成了!李衍再难掩饰心中喜悦。北斗分,而神有灵。纸人分开,就代表此术彻底成功。分开后的纸人,又瘫倒在地。李衍并不着急,掐着剑诀一指。“起!”哗啦啦!七个纸人顿时腾空而起,环绕着他上下翻飞,好似黄色蝴蝶。“哈哈哈,妙!”李衍忍不住笑出声来。《北帝刍灵术》的妙用,就在于此。刍灵这东西,有点像符箓,平日多积攒一些,用的时候随意便可激发。望着翩翩起舞的刍灵纸人,李衍心中一动,掐诀对着房门一指。呼~阴风吹过,纸人们顺着门缝钻出。刍灵纸人一旦激发,以他如今道行,差不多能支撑半柱香时间。反正已经用了,不如试试其能力。纸人在夜色中上下翻飞,好似幽灵,悄无声息,飞到了沙里飞的房间外,顺着门缝钻入。李衍此时已闭上眼睛,眉心存神光芒闪烁,模模糊糊中看到一幅景象:沙里飞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妙!李衍又操控纸人离开,准备前往王道玄房间,但还没靠近,一种被猛兽窥视的感觉就涌上心头。是猖兵,道长已起了法坛。李衍心中了然,顿时退开。刍灵纸人,相当于一个个小神,神罡的来源,正是他的存神,分散下来十分微弱,自然对猖兵畏惧如虎。想到这儿,李衍又操控刍灵四散飞出院子。其他院子里,都是些江湖客,有的在彻夜闲聊,还有的正在屋里喝闷酒,隐约还有哭声传来。江湖艰难,总少不了伤心人。李衍也没骚扰这些江湖客,而是手中掐诀,操控着刍灵向凤飞燕房间飞去。噗!还未靠近,一个纸人就忽然被火焰包裹,随后化为青烟。同时操控这么多,还是有些吃力。李衍心中一动,其他纸人纷纷燃火化作灰烬,唯有一只顺着门缝钻了进去。然而,看到屋里景象,李衍却是一愣。床上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哗啦!就在这时,床板忽然分开,一道身影迅速跳跃而出,玄衣银绣,前绣睚眦,后绣狴犴。衣衫下,包裹着婀娜身躯,正是凤飞燕!李衍看到后,顿时吃了一惊。好家伙!这女老板,竟是都尉司暗谍。他早听说过,朝廷除了明着用神拳会参与江湖时,暗中还布下很多密谍,监视江湖动静。怪不得凤飞燕崛起如此之快。有都尉司出手,什么摆不平……有点累,休息一下,今天就两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