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刀光、喊杀声、惨叫声…长风客栈周围,已彻底变成混乱战场。事到如今,被挡在此地的商客和江湖中人,也只能选择拼命。他们与熟人为伍,或背对山崖,或藏于树林,挥舞刀枪棍棒,抵挡土匪冲击。说实话,双方战力不相上下。商客和这些江湖人中,大多是略通拳脚,比普通人稍强一线,着急了就是乱劈乱砍。而白虎寨土匪也好不到哪儿去,常年习武,身强力壮、明劲通透者,已能当个小队长。踏入暗劲,便能成为四梁八柱。至于剩下的,则是凭悍勇之气拼杀。然而,土匪毕竟更有默契,且在白严虎调教下,懂得一些配合。有人上前冲杀,便有人在后放冷箭。一时间,客栈各个队伍只能被动防守。“闪开!”大树下,镖师武茂一把推开岳疤瘌,随后利箭呼啸而来,正好从岳疤瘌身旁射入树干。有土匪见状,以为有机可乘,端起长枪便朝着武茂扎去。武茂出自心意**门,虽未踏入暗劲,但常年走镖,可谓是经验丰富,哪会中招。他一个侧身,长枪顿时从腋下插过,随后胳臂一夹,吐气开声,直接将长枪夺下。那偷袭的土匪,则被带的一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旁边沙里飞已一刀砍断他脖子。长枪在手,武茂战力陡增。他练的是**大枪法。此枪法广为流传,来历却极其不凡,传闻乃是六家枪法精粹所融合,有楚霸王、赵常胜、罗家枪、杨家枪、高家枪…虽说有些夸张,但能流传至今,成为众多门派必练枪术,足见其不凡。此枪讲究内三合为“精气神”,外三合“腰手眼”,以拦,拿,扎为主,极其实用。武茂一枪在手,便是偷步三连枪,连着捅死两名土匪后,便后撤横枪一拦,挡住袭来的两刀。“去死!”沙里飞更会把握时机,直接砍伤来人。二人配合,一个主攻,一个补刀,竟颇有默契。当然,众人中最厉害的,还是周班主。他早已踏入暗劲,手持两把短刀,且练得是小巧功夫,对付这些土匪简直手到擒来。然而,此刻他却不敢乱动。对面站了名土匪,坦胸露腹,满脸胡茬,头发也乱糟糟一片,和乞丐也差不多。其扛着一炳朴刀,望向周班主的眼神,满是戏谑,“老东西,这把年纪了还出来拼命,也不怕把腰给闪了。”说话的,是白虎寨“顶天梁”鲍铁。“顶天梁”,就是土匪寨子里的行动头领,不仅要猛,还得无惧生死。可以说,是白虎寨第二高手。虽说双方都是暗劲好手,但拳怕少壮,且鲍铁还是身经百战的悍匪,周班主知道,自己一旦动手,恐怕几招之内就会殒命。而鲍铁也没妄动。他敢拼命,却不代表想拼命。斜眼看了看周围,高声下令道:“都退后!”霎时间,土匪们纷纷后退,弯弓搭箭。不仅是这里,就连围攻其他队伍的,也都停了下来,重新聚拢,手持弓箭结阵。白严虎则黑着脸,从火光中走出。他已得到消息,自家术士被人趁乱宰了,但此时也顾不上多想,看了看一脸警惕的众人,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诸位也都是道上混的,老子今日有要事,放过你们也行,但要做件事。”“你们当中,藏了些走暗镖的挂子,别给他们挡刀,把人交出来,老子扭头就走!”这才是他真正目的,先冲杀一番,让这些江湖中人胆寒,到时便不会多管闲事。果然,一个车把式队伍中,有人高呼道:“白寨主,不是咱要跟你为难,实则不知道走暗镖的都是谁。”“对啊,老子又不傻,替人拼命。”“特娘的谁是走镖的,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别拿我们当傻子玩!”人群中,不满声越来越多。白严虎说的也没错,他们都是混口辛苦饭,不论卢康死了,还是镖被劫了,跟他们有半毛钱关系!武茂看了看身后之人,无奈上前一步,拱手道:“白寨主,我交出东西,望伱言而有信,放过这些无辜同道。”说着,卸下背后三弦琴,直接掰断琴把,哗啦啦倒出一地拇指大的珍珠,火光下流光溢彩。“东珠!”人群中,顿时有人惊呼。这种产自关外的上等珍珠,每一颗都价值不菲,他们辛苦奔波十余年,挣得银子,说不定都买不到一粒。财帛动人心,不少人的眼睛顿时开始发红。沙里飞也咽了口唾沫,暗骂道,好你个姓武的,有这好东西也不说,大家伙分了还闯什么江湖…白严虎微微点头,顿时有一名土匪上前,将地上东珠小心捡起,装入皮口袋。周围的江湖客们看得眼红,但也不敢动手抢夺,于是纷纷看向自己队伍,眼中满是怀疑。“姓武的,你什么意思!”终于,有走暗镖的镖师撑不下去,走出队伍怒骂道:“你们**镖局的招牌不想要了!”镖在人在,镖亡人亡。这是镖行的铁规矩,谁要坏了,不仅是砸自家招牌,连同行也要和你为难。因为这种行为,是砸所有人饭碗。“诸位。”武茂并不着急,而是摇头道:“你们还没看出来么,这趟镖有鬼,从咱们离开长安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卖了!”此话一出,不少镖师顿时沉默。他们都是老江湖,怎会察觉不到蹊跷,只是猜不到是谁而已。卢康?这里可是他全部身家,丢了卢家就完了…镖局内鬼?这次行动的,可都是各家镖局精锐,没有外人…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布政使李嗣源,对方是最大受益者,但这种事又哪能乱说…就在这时,白严虎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沉声道:“实话告诉你们,卢康已经死了,被我们白虎寨的‘插签柱’所杀,还拿到了暗镖名单!”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布卷,随意念了几个名字,听到的镖师,顿时面色难看。卢康死了!难道泄露风声的,真是布政使?镖师们心慌意乱,但名单泄露,也算给了他们一个台阶,彼此看了一眼,满脸无奈开始交出暗镖。这一趟镖,确实价值不菲。即便是分成十几份,也足够骇人。每当有人拿出暗镖,在场的江湖客们都会咽一口唾沫,眼睛也逐渐充血。白严虎见状一声冷笑,也懒得搭理,而是看向沙里飞他们身后,狐疑道:“棺材里是什么?”武茂眼神微沉,“白寨主,我东西已经拿出,棺材里是别人送江湖前辈遗骸归乡…”“废什么话!”白严虎冷哼道:“打开看看,若是死人,老子扭头就走。”沙里飞闻言没好气道:“阴人也不放过,你们缺不缺德!”“哈哈哈!”土匪们顿时乐了。其中一名土匪有些结巴,笑道:“我、我们抢了钱,再…再、再杀人,和和…何抢死人钱有什么不同?”说话间,就要上前。咻!就在这时,黑暗中射来一箭,噗地一声,插在其腿上。“哎呦—!”结巴土匪顿时抱着腿在地上哀嚎。“什么人!”“有人放冷箭,快找!”土匪们顿时一阵骚动。放箭者,自然是李衍。他杀了尤老四归来,已对如今情况有了判断,他回到队伍中,只不过多一把刀抵挡。但若隐入黑暗,威胁更大。果然,白严虎瞳孔一缩,挥手令土匪们不要妄动,双眼凶光直冒,死死盯着远处黑暗密林。他知道,便是藏在暗中之人,杀了自己不少好箭手,还宰了尤老四。换做以前,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如今时间紧迫,对方还是个会藏匿的术士,继续纠缠,难免坏了大事。想到这儿,白严虎冷声道:“罢了,放你们一马,崽子们,带着红货,咱们走!”“走?!”“姓白的你这贼怂还想跑!”“妈勒个批的!”远处,忽然传来几个暴怒的声音。与此同时,乌压压的土匪也从四面八方冲来。白严虎见状,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来者,正是牛背梁剩下的土匪。为首之人,同样是个满脸刀疤的凶狠汉子,抓着个人,一脚踹到地上。正是杀了卢康的那年轻人!那汉子踩着年轻人的脑袋,满眼血丝道:“姓白的,你特娘的真混球啊,收到消息就想吃独食,还给我们下蒙汗药。”“日你个球,幸亏老子留了个心眼,还正好抓到你白虎寨的‘插签柱’,你这龟孙还有什么话好说!”他身后土匪们,个个衣衫不整,满眼血丝,显然都在气头上。“说?”白严虎一声冷笑,骂道:“有什么好说,东西就在这儿,你们这帮蠢货,有本事就来拿!”说罢,一声怒吼:“崽子们,冲出去!”霎时间,两帮土匪拼杀到了一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江湖客们错愕。他们没想到,土匪们竟直接起了内讧。有人心中动了小心思,但看远处杀红眼的两帮土匪,还是微微摇头,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有些,则偷偷跟了上去。乱军之中,白严虎已杀红了眼。他本就是暗劲巅峰好手,又穿了锁子甲,无惧普通刀兵,两只蒺藜锤舞动如风。噗!暗劲鼓动下,冲来的土匪,脑袋如西瓜般被砸烂,随后便是一声怒吼,和几个土匪头子战成一团。面对这乱象,李衍再暗中威胁也没了作用,直接从密林中跑来,沉声道:“都别乱跑,待在原地,大的要来了!”“什么大的?”沙里飞一愣。轰隆隆!话音刚落,地面便开始震颤。众人立刻抬头观望,眼中惊骇不已。这是大股骑兵到来,群马奔腾的景象。“杀!”马蹄声,伴着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只见一道火龙从牛背梁山谷拐角处冲来,赫然是朝廷卫所兵马。军中战力,自然不是土匪可比。虽比不上边疆百战老兵,但他们却训练有素,三骑为一队,有人举火把,剩下二人弯弓搭箭,射出火箭。而在其箭头前,还有炸药竹桶。霎时间,一道道火箭如雨瀑落下。轰!轰!轰!火光伴着爆炸声响起。这当然不是新式火药,也没炸伤几人,但黑夜中轰然炸裂,却足够骇人。土匪们顿时乱作一团,没了牛背梁险要地利,他们岂会是朝廷兵马对手,也顾不上什么红货财宝,纷纷四散,顺着山坡向上跑。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土匪们只顾着逃跑,卫所骑兵们杀得更加顺当,端起长枪左扎右刺,身后留下一地尸体。江湖客们,看得早已麻木。今晚连番变故,令他们应接不暇。朝廷兵马一到,更是人命如草芥。好在,这卫所的骑兵们并未乱杀一通,而是派出一骑飞奔而来,拎着长枪大吼道:“牛背梁乱匪阻拦商道,杀害朝廷官员,罪不容恕!”“为防土匪潜藏逃遁,所有人不得妄动,等天亮后一一查验,擅离此地者,死!”说罢,便策马离去,继续追杀土匪。“李少侠,我们…”岳疤瘌看向李衍,有些惊慌,今晚的事,差点让他吓尿了裤子。李衍摇头道:“放心,等着吧。”“人家得偿所愿,还能杀匪立功,心情好着呢,不会为难咱们。”岳疤瘌听得有些糊涂,旁边镖师武茂却是一脸苦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索然无味……………清晨,销烟混着血腥味,冷风中飘荡。噗嗤!一名土匪的脑袋被剁了下来,士兵们嘻嘻哈哈,将其直接扔到马车上。车篓子里,人头堆积如山。大宣朝以人头记功,昨晚虽说还有一半土匪逃入山中,但这四五百人头,已是不小的功劳。“卢夫人,节哀顺变。”牛背梁官道上,卫所千户抱拳正色道:“放心,山中土匪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定将他们宰了,以告慰卢大人在天之灵。”“还有,接下来的路,本将会派人一路护送,定不会让贼人惊扰卢大人。”旁边奉平,气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多言。卢夫人则满脸泪痕,点头道:“老身多谢将军。”此刻,她心中同样满是恨意,但却不敢让对方察觉,在人搀扶下,颤颤巍巍上了马车。望着远去的车队,卫所千户眼角闪过一丝嘲讽,转身道:“给他们放行!”一声令下,牛背梁关口再次开启。困在此地多日的客商和江湖中人们,终于松了口气,排着队通过牛背梁。送阴人的队伍,自然也在其中。王道玄已然好转,苦笑道:“这趟路程,可真是不太平啊。”沙里飞摇头道:“放心,过了前方营盘驿,便是一片通途,直达丰阳!”李衍看了看身后牛背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转身道:“走吧。”哗啦啦!王道玄一把纸钱抛向空中。“阴人归乡,路途平安!”“什么…都别来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