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今日瞧着心情不错啊。”“那倒是,不知咋回事,今日胸也不闷,气也不憋,许多事突然想开了,真是奇了怪…”“人这一辈子啊,就那么回事!”爷爷李圭今日的状态很奇怪,看到匾额坏了没有生气,还到村口地头转了几圈,不再像往日一样,蹲在门口抽闷烟。李衍自然心里明白。牌匾损毁,里面的三才镇魔钱掉落,针对他们家的压胜恶咒被破,头顶三柄利刃消失,人心自然畅快。这种影响并非明面。老人家或多或少也能感受到。似乎是心情不错的原因,爷爷李圭吃过晚饭后,蹲在门口抽了几口烟,又吼起了好久未唱的老秦腔:“头戴金圈缠索帽,身穿九宫八卦袍。腰系丝绦还阳草,登云山鞋足下着……”“玄玄玄来妙妙妙,三山五岳咱游到。要问吾当名和姓,扭头裂项申公豹!”秦腔,黄河阵。此界亦有封神传,且广为流传。《黄河阵》更是关中老少喜爱的曲目。房间内,听着爷爷吼的秦腔,李衍蹲在凳子上,手持关山刀子,在磨刀石上一下下打磨。锵!锵!粗犷的秦腔、磨刀声融为一处。夕阳西下,李衍持刀细看。寒刃锋芒闪烁!……土地庙,又称福德庙,源于古代社神信仰。《礼记.春官》称,大祇之外,有土祇、地祇,此后代土地神之所名也。五土之祇,即社也。可以说,从古至今贯穿于民间信仰。即便是当今朝廷,也颁布了法令,规定每里一百户,立坛一所,祭祀五土、五谷之神。因此土地庙,几乎遍布整个九州地界。当然,规模不同,香火旺盛程度也各有高低。关中地界百姓大多在土里刨食,不怕苦不怕累,最怕的是天有不测风云。因此,土地和龙王庙香火很是旺盛。李家堡的土地庙同样如此。这里的土地庙不大,只是在路边用青砖黄泥砌墙,建了个一人多高的土房子,长宽皆不过五步。说是庙,却更像是个神龛,只能勉强遮风挡雨。里面供奉着土地公和土地奶奶,虽笑容慈祥可掬,但因彩绘斑驳脱落,月光下莫名有些阴森。神坛前香灰残烛堆积如山,周围树木上还绑满了祈福的红布带,显然平日香火极旺。今日明月如霜,周围夜雾氤氲。一点火光自村中而来,由远及近。来人正是李衍。他一身粗布黑衣,打着绑腿,腰佩关山刀,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打着灯笼。为防被人看到,还带着一顶遮雨的斗笠。黑夜独行,莫名有股神秘感。来到土地庙前,李衍微微抬头,斗笠下目光如炬,寒意慑人。下午磨刀,何尝不是在磨炼杀意。确定周围没人后,李衍才卸下手中篮子,从里面取出瓜果祭品和香烛,甚至还有块烧肉和一坛子酒。依次摆好,点燃烛火。李衍揉了揉脸,绽放出個灿烂的笑容,拍开酒坛子泥封,低声说道:“土地爷爷,咱来看你了。”“要说起来,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么说,都算个长辈,以前没来烧香,是我不对,但总不能任由那邪物作祟吧…”“今晚借贵宝地,咱爷俩联手除邪,您看怎么样?”知道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李衍自然换了副嘴脸。平日懒得烧香,不管有没有用,事到临头总要说些好话,免得待会儿又出岔子。还别说,这土地庙确实不一样。之前百米之外,便能闻到浓郁的香火味,在他摆上祭品,点燃香烛后,竟莫名感觉到一丝暖意。与“百战威武”牌给他的感觉有些类似,但却更加温和。而腰间红布袋子内的三才镇魔钱刀穗,则越发冰冷。看来,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不过两种力量却并未相冲,按那王寡妇所说,三才镇魔钱乃前朝炼制,在泰山顶上香火供奉祭炼,已成为法器。阴阳相克,同样可相融互补。李衍还是个外行,这其中的道理,他并不清楚。但他却会察言观色,看出王寡妇并没恶意,而是真心想要除掉那冷坛猖兵。想到这儿,李衍嘿嘿一笑:“土地爷爷,您不说话,就当您答应了!”说罢,点燃三炷香,诚心祈祷。插好香后,又恭敬磕了三个头,这才按照王寡妇的吩咐,卸下腰间红布袋,取出三才镇魔钱刀穗,供奉在土地庙前。这一下,顿时察觉出不同。虽看上去没什么动静,但他却能闻到,周围那种温暖的香火味,正覆盖在刀穗之上。要知道,他并非玄门中人,也没进行修行。刀穗加持后,关山刀子煞气十足,他使用不到半袋烟的功夫,便感觉浑身冰凉,难以抵抗。土地庙香火加持,能够使用更长时间。见没出什么意外,李衍这才放下心来,起身沿着土地庙周围转了几圈,将附近地形全部记载心中。夜晚作战,光线不足,熟悉环境尤为重要。这土地庙背靠一座小土丘,距离官道不过百步,远处还有一座杨树林,地势平坦,并无沟壑。对他来说算是优势,不怕黑夜踩坑。做完这些,李衍才来到土地庙前,盘腿坐下,关山刀子横放于膝头,看了眼天色,随后闭目养神。身后,三才镇魔钱刀穗还在供奉。按照王寡妇的叮嘱,这东西只有在猖兵附身后,才可使用,免得惊跑对方,前功尽弃。香火缭绕,土地公婆的神像依旧笑容可掬……………终于,子时到来。这是个十分特殊的时辰。身处这土地庙香火范围内,李衍感受更深。子时阴气最重,就连土地庙周围的那股暖意,都好像被压制,寒气从地面涌上。不过,又有一阳初生,很是微弱。这个时候,老鼠会出来活动,所以子时属鼠。民间有传闻,老鼠虽小,却生机盎然,可以将这天地间的混沌状态咬出个缝隙,使得阳气逐渐升腾,阴阳轮转,故有“鼠咬天开”之说。这才是十二生肖中,子鼠打头的原因。当然,这个时候阴邪鬼魅也最为猖獗。天地之阳受到压制,人体之阳同样如此,最容易被这些东西所趁。忽然,李衍睁开双眼,寒光灼灼。呼~只见远处官道上,没来由地掀起一股阴风,席卷灰尘,原地打着旋。明月下,分外显眼。与此同时,李衍闻到了那股冰冷腥臭味。后背的冰凉感也越发炽盛。他知道,这就是对方下的咒,类似于某种标记,即便自己跑到天涯海角,也会穷追不舍。感受到他的气息,那股旋风向着土地庙而来。然而,靠近土地庙香火范围时,却被阻挡在外,左突右撞难以进入。呼~阴风呼啸,冰冷腥臭味越发浓郁。风声传入李衍耳中,立刻产生变化。“衍娃,你在哪儿?”“快出来啊,跟我回家…”沧桑哀怨,正是他爷爷的声音。李衍嘴角露出冷笑,不为所动。他虽不是玄门中人,但也摸索出了一些规律。其一,这所谓的冷坛猖兵拥有智慧,且十分狡诈,更像是野兽,遵循着某种原始规则,没有人类思维深沉,也有一些局限。否则,前两日哪会连续上当?其二,它并非知晓人类隐秘,而是能迷惑人心,且需要通过诅咒来释放。那晚没有受到诅咒的爷爷,就什么也听不到。这种迷惑之术,专门针对人心弱点。比如他最担心爷爷,就会出现老人的声音。以心为镜,无孔不入。还有就是对方擅长隐匿之术。白天他绕着村子找了几圈,根本没闻到对方味道。而且潜入村中,并没有惊动那些看门狗。只有在受创时,才会被村里的狗发现。按王寡妇的说法,这东西试图侵占自己肉身。只要躲在土地庙香火力量范围内,不被对方所迷惑。这冷坛猖兵就只能附身闯入。果然,事情有了变化。随着那股阴风不断碰撞,土地庙也出现异动。附近的香火味道越发浓郁。李衍只觉心中暖意流淌,背后诅咒的寒意明显减轻,就连那迷惑人心的呼喊声,也随之消失。土地爷给力!李衍不禁心中暗赞。呼~谁知,那股阴风开始缓缓后退。看情形,竟是要离开。这哪儿行!李衍心中暗道不好。他可没时间跟着东西一直耗,况且家里镇宅的匾额已经损毁,错过今晚,怕是爷爷都有危险。想到这儿,李衍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跑到土地庙香火之力边界处。“别急啊,再玩玩。”“哎,我出来了…”“哎,我又进来了…”“来啊,有本事搞我啊!”**裸的挑衅,让那玩意儿彻底癫狂。呼!陡然间,阴风大作。李衍心中暗凛,连忙退入土地庙。但狂风过去,那股独特的冰冷腥臭味已消失不见。真跑了?就在李衍心中暗恨时,忽觉身后凉意泛起。哗啦啦!远处杨树林上,群鸟夜惊飞。浓雾中,一头两眼泛红的恶狼缓缓爬出。随后,大大小小十几头狼,从不同的方向窜出,将土地庙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