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一席话,仿佛触动了袁绍敏感的神经,令其心头陡然一震。
“砰!”
袁绍一掌拍在了案几上,沉声道:
“许子远言之有理,老夫今日才荡灭公孙瓒,令幽州士民受了他整整八年的祸害,岂能让河南士民,再受曹贼八年压迫!”
“老夫心意已决,克日挥师南下,吊民伐罪,讨灭曹贼,迎奉天子还于旧都!”
霸道决厉,不容有丝毫置疑。
许攸,郭图等汝颍士人,心中窃喜,纷纷大赞袁绍英明。
田丰和沮授等河北谋士,眼见袁绍如此决然,亦不敢再触其逆鳞,皆不敢再劝。
袁绍压服了反对之声,脸色方才缓和,便叫众谋士献计献策,拟定出一个具体的灭曹方略。
许攸等汝颍谋士,自然是大为积极,争相的献计。
众人所献战略大同小异,无非是袁绍亲统二十万大军,由邺城南下进驻黎阳,经由白马或延津兵渡黄河。
尔后大军长驱南下,兵锋直指许都,逼迫曹操与其进行战略决战,进而一举歼灭曹军主力。
随后拿下许都,尊奉天子,中原诸州传檄可定!
袁绍捋着半白细髯,不住的微微点头,显示着众谋士的方略,与他心中构想大致相同。
“主公,授以为主公当兵分两路南下!”
“一路为主力,由主公亲自统帅,兵锋直指许都。”
“另一路偏师,当从青州南下,攻略徐州,进而饮马淮水!”
沮授见劝不动袁绍,便只得改变立场,为袁绍南征献计。
只是这条计策,却与许攸等众人的计策有所不同。
他要在攻取许都的同时,还要拿下徐州!
“公与啊,分兵攻取徐州,就多此一举了吧。”
“只要我们集中全力,歼灭曹阿瞒的主力,趁势拿下许都,莫说徐州,兖州豫州以及司州,不皆是传檄而定?”
“既然如此,何必非要分兵?”
许攸嗤之以鼻,以讽刺的口吻,当场将沮授的战略反怼了回去。
袁绍也端起汤茶,眯起眼睛呷了起来,对沮授的献计似乎不以为然。
沮授却神色肃然道:
“许子远,是你目光短浅了,我这分兵之策不是为对付曹操,而是为对付刘备!”
刘备?
这一个名字出口,许攸不由一愣。
其余众谋士,也是神色茫然。
袁绍茶碗悬在半空,眯起的眼眸微微睁开,同样困惑的目光射向了沮授。
显然他们未能想明白,原本大家正商量着如何讨灭曹操,你沮授怎么突然间就扯到了刘备?
“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与我们还隔着曹贼,要收拾他也得灭了曹贼之后。”
“沮公与,我不明白伱是什么意思?”
许攸摇了摇头,一头的雾水。
沮授不作声,喝令亲卫将地图拿来,铺展在大堂之上。
“主公请看,据我细作消息,刘备已灭孙策,将江东收入囊中。”
“今他主力集结于江东,分明有渡江北上,讨灭吕布,收取淮南的意图。”
“倘若使其先一步拿下淮南,必会趁着我军与曹贼对峙之机,继续北上收取许都以东,徐州兖州诸郡。”
“介时岂不成了我军与曹贼血战,却让刘备坐收渔翁之利?”
“且刘备若拿下徐州兖州,向西直扑许都,可插手主公与曹贼决战,向北则能趁势攻取青州,甚至是渡河杀入冀州,威胁我大后方!”
“这么一个巨大的威胁,主公岂能坐视不顾?”
沮授解释过原由后,拱手道:
“所以授才要请主公分兵两路,先一步拿到徐州,至少可将刘备压制于淮水以南,使其无法北上坐收渔利!”
听得沮授的分析,袁绍终于警惕起来,起身走下阶来,负手立于了地图前。
“刘备,刘备…”
袁绍念着那个名字,眼眸中渐渐浮现出几分迷茫。
回想当初,他统帅天下诸侯会盟,讨伐董卓之时,那织席贩履之徒,还是一个连中军大帐都不配有座次的小小县令。
如今这八年以来,自己专心于讨灭公孙瓒,不想回头一看,当初那个小小县令,如今摇身一变,竟然连灭刘表孙策,诛杀自己的弟弟袁术,成了雄踞江南半壁的一方霸主!
“一个织席贩履之徒,短短数载竟能异军突起到如此地步,这个刘备,确实让老夫有些刮目相看呢…”
袁绍捋着细髯微微点头,言语中虽有赞许意思,神情气势却依旧有种居高临下之意。
沮授则一拱手,正色道:
“刘备虽出身寒微,却颇有雄才伟略,虽是逊于主公,却足可与那曹操相提并论。”
“但刘备所以能迅速崛起,从败逃徐州到雄踞江南半壁,关键却在于那萧方的辅佐。”
“此人神机妙算,鬼谋多智,号称张良再世,谋圣临凡!”
“刘备正是凭借此人的算无遗策,方能有今日之成就!”
萧方!
听得这个名字,袁绍半开半阖的眼睛,终于彻底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