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没记错,郑县每亩值钱二千,三十亩则值六万钱,百亩良田则值二十万钱,而二十万钱不知能买多少粮草?”
张虞在堂内踱步,说道“丰收之时,谷每石三十。今西北兵乱,不如以八十钱为计,则二十万钱值两千三百五十石。”
“今流民众多,何不如出面招募,令他们向山开田。而开垦所需费用,由县内大族、豪强出资度支,及山田开垦之后,流民占得部分田亩,余者尽数由县内诸氏共分之,何言无利可图?”张虞问道。
东汉时,农业技术大发展,农作物产量激增。汉宣帝时,谷物一石约在五钱。而在关中谷物价格平时在三十钱左右,今与叛军作战期间,谷物价格会飙升到五十钱,或是两倍,乃至八十钱。
徐州灾荒时,以至于人相食之时,谷物价格飙升到三百余。除非遇见连连灾荒,加上战事旷日持久,谷物价格会涨到恐怖的万余钱外,一般情况下,谷物不会特别离谱。
而张虞今时的操作,其实打算利用官府的公信力,进行空手套白羊,组织地方大族出钱买粮,以帮助流民开荒。之后开荒所得田亩,划出部分作为百姓自留田外,余者由郑县大族瓜分。
百姓出力得田,士族出钱得田,张虞得政绩,这个方案可谓一石三鸟。仅是流民需多劳累,要为大族多开垦山田,用以偿还他们所食的粮草。
且张虞上表减免流民赋税,这种开垦出来的山田,因外表有赈济成分,还能享受田赋减免的优厚待遇。
当明白张虞所说的方案,梁弥当真是眼前一亮,之前懊悔之情尽数散去,这岂是疯言疯语,分明是真知灼见。
县君真不愧为大族子弟,所出之策竟能这么出众。这可是他从吏二十几年以来,第一次听闻这种赈济流民的方案。
这种含‘资’色彩浓厚的治理政策已经领先了时代诸多版本,明显不属于东汉应有的赈济措施。
但梁弥久居郑县,当即发现一个难题,问道“若有所开山田为豪强、大族之地,那当如何是好?”
“山林以市井价格折算,换做所开之后的田亩。”张虞说道。
顿了顿,张虞踱步至梁弥身侧,说道“梁功曹为诸吏之长,于郑县多有威望。今联络县内大族之事,恐需有劳梁君。待山田开垦之后,自有梁君一份。”
“不仅于此!”
张虞语气充满蛊惑,说道“流民事毕,我当向常公上疏,以表梁君奔波之劳。”
说罢,张虞故弄玄虚,指了指屋檐上头。
“上头有人!”
话虽没说,但如此**的政治暗示,梁弥当即明白过来,张虞是在炫耀他上头有大人物。
京兆尹守常公?
亦或是在雒阳里的高官?
不管了,能以弱冠拜县令,若无背景身份,那基本是不可能。
梁弥机灵了下,笑道“仆在郑县尚有些许威望,联络诸氏之事,请县君放心。但具体开垦山田之事,恐还需县君操劳。”
“善!”
张虞微微颔首,说道“开垦田亩选址及所开田亩数目,我当会亲自主持。”
“诺!”
向山开田对山坡地段颇是看重,而且具体开垦多少亩荒田,还需要与开垦时间估算,并核算前后所费的钱粮,继而让郑县诸氏平均摊销。
这件事其实不难,换做郡级官吏而言,应该容易解决。但对于初次接触金额预算、工期预估的人来说,应会无从下手。为了抓紧时间,以及把握其中尺度,张虞需亲自操盘,才能说放心。
二人聊着政事,梁弥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县君,今南山有猛虎食人之事,恐需县君操心!”
“南山猛虎?”
张虞沉吟少许,问道“尹县尉不是已率人进山围杀猛虎?莫非无功而归?”
“应是如此!”
梁弥说道“某前来拜会县君时,偶遇尹县尉空手而归。具体详情,还需尹县尉向县君禀告。”
“善!”
“县君,县尉尹怀在外求见!”郝昭趋步入内,禀告道。
梁弥下意识起身,说道“今尹县尉拜会,仆先行回署。”
“不急!”
张虞为了表示对梁弥的信任,特意将梁弥留下,说道“请县尉入堂!”
“诺!”
少许,体格魁梧的尹怀趋步入堂,向张虞、梁弥分别拱手行礼,
“怀上山猎虎,昨日未能迎接县君,深感歉意!”尹怀语气放低,说道。
“尹君辛苦了,不知此行猎虎如何?”张虞问道。
尹怀叹了口气,沮丧说道“畜生生性狡诈,我此次率县卒及乡勇五十余人进山猎虎,不料待我入山之际,畜生反道而行,竟出山扑杀山下百姓。待我得知消息,返身回看时,畜生已食杀一人,并隐没山林。”
“孽畜这么狡诈,竟会使声东击西之事!”梁弥惊叹了下。
张虞眉头微蹙,问道“猛虎至今杀害多少乡民?”
尹怀思索了下,说道“从今年立春以来,据乡、亭上报,猛虎已猎杀百姓十人,乡勇多次入山围杀,但皆无功而归,期间更有乡勇因上山猎虎被畜生中途伏击。”
张虞略有动容,说道“这畜生当真狡诈,竟知避实而击虚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