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冬去春来。
师徒二人每日在小叶峰上苦练功法技能,转眼间已经到了天顺三年。
此时许经年已经十四岁了,从当初哭哭啼啼的娃娃成长为活泼开朗的少年,剑眉星目间双眸灵动,举手投足间充斥着少年的意气风发,正如李太白诗中所写“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连偶尔来探望的师娘也感叹小家伙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刺云道人已年过六旬,身体硬朗,两鬓斑白,可见这些年没少在这独苗入室弟子身上耗费心血。一身本领已尽数传授,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一两年对于许经年的管教也越发宽松起来。
至于调皮丫头刘怀安,自然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头上的双髻变成了高挑的马尾辫,一张瓜子脸秀美中略显俏皮。
王秀茹每十日来一次,将洗好的衣物交给刘怀安,再将三人换下的脏衣服带回。每到这天便是许经年最开心的时候,一大早便起床洗漱翘首以盼,虽然师父每次只准师娘待一个时辰,但对娘俩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
三人来到小叶峰的头五年,刺云道长是严令禁止刘怀安在非送餐时间进入玄牝洞附近的,有几次小丫头偷偷溜进洞内,被刺云道长吊在大树上晒了半天太阳。
后来许经年性子慢慢定下来,老头儿才默许刘怀安在旁边偷师学艺,但小丫头玩性太大,学起武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倒是对用毒、暗器和易容这类旁门左道之术颇感兴趣。
刺云道长在这方面倒也不强求,因此小姑娘这几年功夫进步缓慢,倒是整天穿梭在山林之间练就了一身顶尖轻功。
这日师徒二人正在林间执棋对弈,忽见小叶峰与太清宫之间传信的鸽子飞了过来。
刺云道长将绑在鸽子上的纸条取下,看了一会便对许经年道:“年儿,咱们该回太清宫了!”
正坐在二人上方树枝上边摇腿边吃果子的刘怀安嗖的一下便跳了下来,激动道:“真的吗?什么时候动身?”
刺云道长笑道:“现在!”
刘怀安开心道:“好耶!我去收拾衣服!”
太清宫内,一众道士早已齐聚在太清正殿前等待刺云道长归来。
巳时刚过,只见从山间树顶之上远远飞来三个人影,不多时便落在众人面前。
等候多时的浮云道长连忙上前行礼道:“拜见师父!”
刺云道长微微皱眉道:“怎的如此兴师动众。”
浮云道士忙道:“众位同门多年未见小师弟,都想来看看。”
浮云道士身后的许经年略一施礼,微笑道:“浮云师兄,好久不见。”
浮云忙回礼道:“我险些认不出小师弟了,谁能想到当年调皮怕生的小娃娃如今已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我远观师弟内力浑厚,想必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许经年回道:“师兄说笑了,我与师父闭关多年,师兄操持宫中事务辛苦了!”
二人正寒暄着,刘怀安自许经年身后探出身,调皮道:“浮云师叔,那我呢?我的功力有进步吗?”
浮云道士略一愣,笑道:“女大十八变,怀安的功力自然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当夜,太清宫内灯火通明,认识和不认识许经年的,都知道掌门和最宠爱的入室弟子回山了。
一众师兄师侄在宫内大摆宴席。按太清宫的规矩,道士只在特定的日子才可以饮酒,且绝不可过度酗酒。下午浮云道长已经旁敲侧击询问过刺云道长和负责执行戒规的无痕师弟,两人一个称年纪大了要早些休息,一个说夜里要闭门研习道经,浮云这才敢安排下去。
众人欢天喜地的将地窖里的陈年老酒一坛一坛搬出来,后厨炒菜的大师傅手中菜刀都快抡冒烟了,整个太清宫沉浸在欢迎小师弟的喜庆之中。
后院,刺云道长果然早早就上床休息了。刘怀安房间内,王秀茹正坐在正中间的圆桌旁,一针一针缝着一件黑色长袍,那长袍以锦缎为材,胳膊和衣领处用白线绣着针花,袖口处一个小小的“年”字已然绣完。
刘怀安趴在圆桌上无聊的观察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忽的对王秀茹道:“你家年儿的衣服已经够穿了,能不能考虑一下你孙女的感受!”
王秀茹并不回答,笑着问道:“丫头,如今你和年儿相处的如何?”
刘怀安秀脸微红,回道:“就那样呗,君子之交淡如水。”
王秀茹继续笑道:“你知道奶奶问的是什么。”
刘怀安双手摆弄着衣角嗔道:“哎呀奶奶~”
王秀茹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原来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怀安也有害羞的时候!”
刘怀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听王秀茹继续说道:“以年儿的相貌武功,不出一年说亲的媒婆便会踏破升雾山山门,你俩自小青梅竹马,可别怪奶奶没提醒你,到时煮熟的鸭子飞了可别来找奶奶哭鼻子。”
二人正聊着只听得大门外传来许经年的叫嚷声,王秀茹并未起身,只朝着院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似提醒又似命令一般对刘怀安道:“呶,回来了!”
刘怀安连忙向大门跑去,一个小道童正扶着许经年站在院门外,醉醺醺的许经年一边东倒西歪的寻找院门一边嘟囔道:“我没喝多,拿酒来,今夜不醉不归!”
刘怀安赶紧上前扶住,责怪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小道童怯怯道:“师兄弟们高兴,多劝了小师叔几杯。”
刘怀安用肩膀架起许经年,边向院内走边对身后的小道童说:“行了,你回去吧!”
小道童这才擦擦额头的冷汗转身快速离去。
将许经年架到房间内,刘怀安扶着少年躺到床上,脱下他的靴子和腰带,再用湿毛巾将脸擦了一遍,这才在床边坐下来,一只手撑着下巴细细打量起熟睡的少年。
的确长了张俊俏的脸,她记得上次如此近距离打量这张脸还是十年前在崮源县的客栈里,彼时这张脸还充满稚气,而自己也还是个心智尚未开蒙的小丫头。
如今十年过去,再次如此近的观察这张脸时已是不同的心境,少女的眼睛最难藏住春色,但也只敢在对方熟睡时大胆表露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刘怀安才轻轻离开回到自己房间,奶奶已经回房休息了,只剩下圆桌上燃烧的烛火左右跳动,想到晚上奶奶的话,少女觉得心脏也随着烛火跳动的节奏砰砰跳起来。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刘怀安罕见的赖床了。许经年来看了两次,第三次终于忍不住隔门叫道:“刘怀安,你怎么还不起床?”
屋内响起少女不耐烦的回答:“吵什么吵!姑奶奶睡个懒觉也要跟你禀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