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经过徐云楼刚才的提醒,他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帮徐云楼脱身,摒弃了脑中杂念之后,攻守形势再次发生了反转,他手中的戚家刀挥斩出去的每一刀都裹着劲风。
这威风凛凛的模样让徐云楼看到几分当初那个在战场上犹如杀神的杨文元的影子,他心里松了口气且战且退,将对方往河岸边上引,没过一会就到了两个人商量好的位置。
“云楼啊,永别了!”
杨文元举起戚家刀猛地往下一劈,徐云楼双手举着绣春刀去抵挡,但这携着千钧之势的一刀竟然生生将绣春刀给劈成了两半!
锋利的戚家刀从徐云楼的肩膀到腹部切开了一条口子,鲜血当时就喷涌了出来溅了杨文元一身。
徐云楼中刀之后身子一软往后一倒,扑通一声坠入了河里。
杨文元看着徐云楼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冲到下游,眼里心里尽是哀伤,他虽然知道刚才自己的那一刀对方没死,但如果不及时救治,也会失血过多埋葬在河里。
此时他只祈求徐云楼吉人自有天相了,而眼下他就要面对那些东厂的番子了。
见徐云楼中刀掉入水里,林子里的东厂番子立刻涌了出来。
“人应该是死了吧?”
其中一人看着已经被河水冲得瞧不见人员的徐云楼嘀咕。
“你若不信,大可以来试试刚才那一刀。”杨文元冷眼盯着对方,那东厂番子一声冷哼,“知道杨千户功夫了得,我岂敢去接那一招?”
“徐云楼已死,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杨文元说着径直朝自己的马匹走过去,那些东厂番子见背对着自己的杨文元互相递了个眼色,这些人噌的抽出了手里的刀,举刀就朝着杨文元的背后砍去!
不过事先已经有了防备,杨文元怎么会让这些人得逞,他手持戚家刀猛地转身原地划了半圈,立刻就有三个东厂番子被腰斩!
这一刀之威惊得这些东厂番子头皮发麻,而躲在上面的薛文轩也是看得心惊肉跳。
“跟徐云楼交手竟然没有出全力!”
薛文轩想到这点之后立马就意识到徐云楼有可能是假死!
这十几个东厂番子百分之百不是杨文元的对手,薛文轩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立刻现身,可自己这一身黑衣的打扮,一下去恐怕又会被东厂的人认为是杨文元的同伙。
“不急,再看看。”
薛文轩心里正想着,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寒意朝着自己逼近,他当即翻身在空中滚了几圈,落地站定之后往后面一看,身后竟然还有一个跟自己同样打扮的黑衣人。
“杨文元的同伙?”
薛文轩眼里闪着杀机,而对方朝着自己又是接连几发弩箭,逼得他往树后面躲。
这个蒙面人真是古怪,他追上来就是为了杀薛文轩,而此时见到杨文元那边正在跟十几个东厂番子缠斗,他举起弩箭射了几发帮杨文元解决了几个人。
这一下杨文元的压力顿减,扭头看到是一个黑衣人帮了自己,他也不知道是谁的安排,但眼下顾不得这么多,需要先将这伙东厂番子杀光再说。
这头是杨文元力战东厂番子,那头是两个黑衣人互相厮杀。
埋伏在远处的姜雨都看懵了,他完全不明白这种局面是什么情况,那两个黑衣人是哪儿冒出来的?
“千户大人,杨文元千户胜了,我们还需要出手去救吗?”
下面的一个百户问。
“不急,那两个黑衣人来路不明,等他们身份暴露出来之后再说。”
姜雨担心,那黑衣人里面有信王安排来灭口的人,毕竟对杨文元的态度,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所以该不该救,什么时候救,他都必须审视夺度做出判断。
现在他能确定的是,两个黑衣人里面有一个肯定是想帮着杨文元的,那此人会是谁安排的呢?总不可能是魏忠贤,毕竟要杨文元死的就是他。
河边的两处战场让姜雨摸不着头脑,所以他决定静观其变。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交手之中薛文轩厉声喝问。
对方摆明了就是冲自己来的,莫非是魏忠贤派人来杀自己的?
又或者……是林立才!?
薛文轩有了这两个猜测之后顿时心底发寒,如果当真如此,那京城之中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自己在京城中经营的一切都要化为泡影?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此人功夫高强,但还不至于让他心生惧意,让他感到可怕的是,对方仿佛早就把自己研究了个透,自己的一招一式对方总能轻松化解。
只不过交手了二三十招,薛文轩的身上就多了十来道伤口。
这么下去自己必死无疑,薛文轩一咬牙只得赌一把,他接下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了真容,“我乃司礼监随堂太监薛文轩,阁下是不是弄错目标了?竟敢对我出手。”
“巧了,在下也是司礼监的太监。”
古怪呵呵一笑也解下了自己的面巾。
“林万炎?!怎么会是你!”
薛文轩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林立才的命令?”
“你我有血海深仇,文轩兄是不是忘了,十多年前西域使团的事情?你好好瞧瞧我这只眼睛。”
古怪的话让薛文轩先是疑惑,随后面色剧变,他阴沉着脸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逃脱了的王子。”
“对,我命不该绝,等的就是今日。”
古怪说着也不废话,提刀踏步就杀了上去。
远处的姜雨见两个黑衣人都露出了真容,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这才确定了二人的身份,他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怎么会自相残杀?”
姜雨脑子里迅速的思考,立马就得出了结论,薛文轩不是信王的人,而那个林万炎既是信王的人也是林立才的人。
所以不管是这二人谁派来杀薛文轩的,那就是站在他这边的。
只是薛文轩已经亮明了身份,他们这边不太好动手,还能在等着。
与此同时,杨文元身上已经多了七八条伤口,而东厂的番子也死了大半。
另外一头的薛文轩在古怪猛烈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如果不出意外,死在后者手里是迟早的事情。
而这些,徐云楼一概不知,他身负重伤飘在河里随波逐流,脑子里走马灯似一样闪着许多画面,口鼻之中不停的往里面灌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和意识尽量让自己平躺在水面上,这才没有沉入河底。
血色夕阳将河面照得熠熠生辉,停在河中的一艘船舶之中,燕雪晴众人盯着河面焦急的等待着。
“有人漂下来了!”
燕雪晴一声惊呼,童战当即拉着绳子跳入了水中,等到人到了跟前之后他奋力游过去,一看是徐云楼当即把绳子拴在了他的身上招呼穿上的人用力拉。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耳朵里也是熟悉但非常模糊的人在说话,然后他就昏了过去。
这样迷迷糊糊的状态反复了好几次,等到他意识清醒过来之后,一睁开眼就看到燕雪晴等人熟悉的面孔。
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一丝笑容,想对众人说自己活下来了,但嘴里吐不出一个字。
“大人。”
童战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儿激动的热泪盈眶,燕雪晴更是泪如雨下。
船舶在河上漂了好几天的时间,徐云楼经过这几天众人的悉心照料,已经能勉强站起来了,不过失血过多无法自如行动。
“我之前跟衙门的兄弟说会在香河等他们五天,童战,你去看看他们到了没有。”
徐云楼将安排见面的地方说了说,童战点头让船舶靠了岸,下船之前他对童战交待:“注意安全,顺便打听一下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如果他们到了就带过来,这艘船大,容纳十几二十人不是问题。”
“明白,大人,若是两个时辰我还没回来,你们就不用等我了。”童战担心会很出什么意外。
“我们会等你们的,他们都认为我死了,应该不会顺着河这边追过来。”
“是,大人,我尽快赶回来。”
童战下船之后找人买了匹马立刻出发了。
徐云楼被燕雪晴搀扶进了船舱里休息,燕雪晴抱着徐云楼,感觉自己就跟做梦一样。
两人畅想着隐姓埋名之后的生活,不知不觉就等到了童战带人回来了。
这对徐云楼来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除了少了凌一山。
“大人,那日你落水之后,又爆发了一场混战,薛文轩薛公公被杀了,杨文元千户也死了,后来南镇抚司的姜千户和司礼监的另外一个公公将他们的尸体运回了京城。”
童战把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云楼听后轻叹摇头,“还是没能避免,文元兄,你死的不值。”
香河的事情就算彻底过去了,顺着水路走了半个月的时间,等徐云楼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后,这才换了陆路继续南下。
春去秋来,过了将近一年。
燕雪晴挺着个大肚子正在院子里晾衣裳。
宅门突然打开了,徐云楼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见燕雪晴正在忙碌赶紧走过去丢下东西将对方搀扶着坐了下来。
“产婆说你都快生了,你怎么还闲不住?好好休息。”徐云楼温柔地说。
“知道了,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回来?”燕雪晴好奇。
“灵山也到婚配的年龄了,前几日媒婆来说媒,是张员外家的千金,这不得把这些东西给备好吗?”
徐云楼笑着说。
“恩,这小子总算是要成家了,就剩下灵儿了,这丫头让人不省心啊。”
“喜欢上学读书是好事。”
徐云楼一边晾衣服一边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据说还给把我的罪名给平反了。”
“你呀,没事少去打听点,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叫徐家和。”
“对对,咱们徐家,家和万事兴。”
徐云楼笑着说。
忽然一阵秋风吹起,徐云楼将怕燕雪晴受凉,他将对方搀扶进了屋里。
“对了,童信他们晚些回来咱们家吃饭。”
“知道了,你们几兄弟也好些天没聚了,今天就允许你多喝一点。”
“哈哈哈!谢谢夫人!那我去准备准备……”
“去吧,我让灵山和灵儿过来帮你……”
这阵秋风掠过徐府,带着片片黄叶一路飘摇,街上几个小孩子还以为是蝴蝶,在热闹安宁的街道上嬉戏着追逐黄叶跑向了风的尽头。
京城之中,龙椅上的新皇正在批阅折子,站在一旁的魏忠贤看着折子轻声道:“陛下,河南府的折子或许言过其实了,天下哪儿有那么多的难民呢?”
“朕自有判断,你且退下吧。”
“陛下,老臣……”
“退下吧。”
皇帝抬头一字一句道。
魏忠贤面色凝重,躬身行礼,随后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