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和藏风交换了一个怪异的视线。
积卢寺的东西,和王爷亲手做的,怎么能一样?
奚应芷搅着手指,眼睛黏在剩下的合心莲叶羹上。
那股清新甜润的味道还残留在嘴里,她的确还没吃够,更何况裴如璋还这样说……
奚应芷便小心翼翼地捧了另一碗,吭哧着吃了个精光。
然后便把屁股从石凳上挪下来,“多谢王爷,今日是来上香礼佛的,不好在此多耽搁了,臣女告退。”
裴如璋屈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大腿,在奚应芷准备转身的时候忽然开口,“你在此遇到本王,也算是缘分,若有难处,向本王开口说不得本王会顺手帮你一把。”
奚应芷面上的诧异几乎掩饰不住。
“这,倒是不曾有……”
说这话时,奚应芷有种撒谎的心虚,还有那么一点点被人关心的委屈。
裴如璋对她这样好,方才那问话也是一片好意。
不过她还是将情绪掩下,那些事情,总归是私事,不好和盘托出。
而且,她也嫌丢人。
心里头胡乱想着,没发现裴如璋眸子逐渐冷了。
不曾有?
被人骑在头上污蔑攀扯,她还能这般若无其事?
难道她并不觉得这是攀扯,反而乐在其中?
难道她对那个书生果真情根深种,如今还余情未了?
难怪她今日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其实这话是冤枉了奚应芷,她手头没几个银子,头上的珠花勉强翻遍了妆枢盒子才翻出这么一对,远不比奚应雪头上的富丽堂皇。
身上那件衣裳的确好看,不过也只是比往日的衣裳亮眼一点点而已。
真要比,也比不上奚应莲那身丝绸衣裳名贵。
可见天生丽质的人终究也有不好的地方,总是要被人误解。
裴如璋没说话,奚应芷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试探着又道:“出来已经这许久了,再不回去家中要派人来找了。”
院子里没有声音,奚应芷便一边瞥着裴如璋的神色,一边慢慢挪着步子往门口去。
一直走到门口,裴如璋还是坐着。
姿势闲散,却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让人不敢小觑。
奚应芷只觉危险至极,不敢再看,一跨出院门便提着裙子小跑着匆匆忙忙离开。
藏剑和藏风守在门口,却只是目不斜视地站着,也没有阻拦。
等人看不见了,才犹豫着问道:“王爷,合心莲叶羹被奚二姑娘吃了,可要重新再做?”
裴如璋身上闲散的气息彻底消散,脸色比冰块还冷,浑身更是冒着冷气:
“本王不是说了,积卢寺多的是,释星云难道还会在这种事情上小气吗?”
藏剑便不说话了。
这东西积卢寺是很多,可那些都不是王爷做的啊。
以往太后娘娘要什么东西,王爷嘴上虽然要推脱几句,甚至还会负气说几句不中听的,可哪次不是正儿八经地奉上。
他们也隐隐清楚,王爷虽然怨太后为了皇室的地位和权力抛弃王爷,心底却还是很有几分孝悌敬爱的。
今日却……
若是太后知道王爷拿寺庙里的吃食糊弄她,不是伤了母子之情了吗?
藏剑一头雾水往后院方向去了。
藏风还是守在院子门口,端亲王冷不丁道:“方才何人在寺庙门口喧哗,好端端扰了师傅清修,让庙中武僧将他赶出去。”
藏风再次惊讶了。
王爷以往惩治谁,不是要命就是缺胳膊断腿。
赶出去?这么小打小闹,跟女孩子过家家一般,算什么惩治?
若说他并未得罪王爷,王爷又何必多此一举提起他?
藏风觉得这些日子王爷越发捉摸不透了。
奚应芷回了前院。
姚轻黄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过见了奚应芷还是双眼冒火,只是强忍着而已。
“你姨娘重病,你不说在旁侍奉,连面都不露,这是谁教你的家教规矩?”
奚应芷没搭理她,走到陈氏身边甜甜一笑,“祖母,积卢寺最出名的就是合心莲叶羹,您初来京城想必没尝过,我特意找了寺中的师傅送些过来。”
因着奚府众人是端亲王亲口允准入寺歇息的,如今奚应芷主动开口,寺中大师傅自然礼数周道地端了斋点和合心莲叶羹给众人吃。
方才奚府众人一路爬山上来,又闹腾了这一出,俱都是饥肠辘辘。
这会见了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的吃食,都坐不住了。
奚应芷搀着陈氏第一个坐到桌子前,端了一碗汤羹到她嘴边:
“祖母多用一些,今日虽是出了这样的乱子,好在不过是一个嬷嬷信口胡诌,旁人想必也不会当回事。”
姚轻黄被挤兑得脸色通红。
范云云对奚应芷的指控的确不会被人放在心上,那是因为奚应雪和宁书元之间的丑事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换句话说,是奚应雪给奚应芷挡灾了。
方才她已经竭力让自己从糟糕的局面之中冷静下来,如今奚应芷一句话,险些又挑起她的火气。
陈氏对这个出挑的孙女越看越爱,喝了一口合心莲叶羹,只觉心旷神怡、齿颊生香,心情也好了许多。
“芷儿说的是,一个嬷嬷而已,就算是姑娘的生母,也是个没名分的。
不知是谁纵的居然也敢在外头胡乱说话,打发了去庄子上也就是,还治什么治,没得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