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
夫妻二人,对面而坐。
兵部尚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坦白。
兵部尚书夫人骇然,铁青的嘴唇翕动着,说不出一句话。
手指颤颤巍巍的捧起茶盏,想缓缓心神。
却颤抖的越发厉害,茶盏“砰”的一声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像眼下的兵部尚书府。
“原来如此啊。”
良久,兵部尚书夫人艰涩道“老爷,你糊涂啊!”
“我……”兵部尚书惨然一笑“我不配为人父,为人夫。”
“可……”
“不。”兵部尚书夫人厉声道“你糊涂的是遵照了陛下的秘旨,犯下滔天大罪,那才是真正的绝路。”
“东窗事发,你就是替罪羊。”
“不东窗事发,陛下也不会容你活着。”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老爷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不瞒老爷,在猜测有可能是忠勇侯府掳走了儿郎们后,妾身反倒松了口气安心了。”
“受些苦,十之八九还能捡回一条命。”
“老爷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妾身坐镇府中,不会让人发现异样的。”
“这些年来,妾身善妒,心眼小,不是个称职的当家主母。”
“然,妾身在大事上不糊涂。”
兵部尚书道“是我对不住你。”
兵部尚书夫人故作轻松的淡笑一声“不过一死罢了。”
“下辈子,妾身定要做个男儿。”
“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嫁人相夫、生子教子,侍奉公婆,日复一日重复一成不变的生活,泯灭本性、隐藏喜好。还得恪守三从四德,宽容大度的替视作天的夫君纳妾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太乏味了些。”
“若妾身是个男儿,妾身亦能单手上马、弯弓射箭,沙场驰骋。”
“不,就算是做个最普通最一事无成的儿郎,也是好的。”
兵部尚书夫人的声音里洋溢着浅浅淡淡的欢喜和期盼,因着这份期盼,心底的恐惧竟也真的散去了几分。
她是女子,亦有大义。
那些个所谓的酸儒、圣人,真该睁眼看看,女子怎就卑贱无能了!
兵部尚书似是在这一刻重新认识了结发妻子。
“夫人,待她们有了落脚地后,我便去自告。”
“届时,众人拾柴火焰高,总能有法子将粮草运送至北疆的。”
……
翌日。
没有丝毫温度的明晃晃的挂在天际。
顾荣修剪着白瓷花瓶里的红梅枝,凝眉,感慨着“人心真真是复杂善变啊。”
没想到,兵部尚书会做出如此决定,迷途知返。
宴寻问道“还需要将尚书府的公子们送至北地吃吃苦吗?”
“不然呢?”顾荣挑挑眉,放下手中的金剪“一码归一码。”
“相较于卸磨杀驴的贞隆帝,我已经很仁善了。”
“倒是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闺秀,暗中救下,护送至扬州,别被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下作东西欺负了去。”
“兵部尚书给她们换来了生机。”
“那我就成人之美吧。”
“对了,把那尚在襁褓的婴儿安顿至别院,着人好生养着。”
“以免,兵部尚书的心思有动摇,主意又变了。”
宴寻领命,前脚刚走,甄女使后脚便来了。
“***殿下有请。”
顾荣颇为伤脑筋。
再狡辩,也否认不了她就是算计了永昭***。
堪堪入碧月阁,便有茶盏迎面砸来,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距离顾荣鞋面三寸的地方。
顾荣心下失笑,暗松了口气。
看来,永昭***的气是雷声大雨点小。
确切地说,更像是做做样子。
不需要怀疑,精通骑射的永昭***掷东西的准头。
“殿下息怒。”顾荣诚惶诚恐,作势便要跪下。
眼见着,就要被地上的碎瓷片伤到,永昭***也顾不得演戏了“慢着!”
话一出口,永昭***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又被顾荣唬住了。
好气!
好气!
“顾荣,你真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