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永昭***。”李福盛再次重复道。
贞隆帝惊骇。
怎能是永昭***?
怎能是永昭***!
贞隆帝的双目瞪得圆溜溜,混浊的眼眸中透露着惊恐,嘴角微微颤抖,泛起一层白沫,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咯咯”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勒住了脖颈。
他一母同胞的皇姐,竟然背弃了他,丝毫没有顾虑他的处境和龙体。
一时间,贞隆帝不知是该惊讶于至亲背后捅刀子,还是该骇然于永昭***敲登闻鼓的缘由。
自欺欺人的侥幸在贞隆帝心底翻涌,猛的伸手,一把攥住李福盛的手腕,一字一句都好似是竭尽全力硬生生挤出来一般“她……”
“她为何敲响登闻鼓!”
“是……”
贞隆帝喘着粗气,宛如濒死的鱼,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耗费着生命“是谢宁瑕把在北疆屡次遇险之事告知她了吗?”
若是如此,他尚且能应付。
毕竟,天高皇帝远,驻守在北疆的北境军里出现些许居心叵测的贼人,也在情理之中。
说话间,贞隆帝的指甲不受控制般嵌入李福盛的手腕。
尖锐又火辣辣的疼痛,源源不断朝李福盛袭来。
然,李福盛无动于衷,依旧眉眼低垂,恭恭敬敬“陛下。”
“永昭***手持先皇驾崩前赐下的龙纹玉佩,携御史台诸位御史和起居注及史馆史官敲响登闻鼓,请求陛下重查当年北疆事变,称要尽己所能为守城力竭而亡的谢老侯爷、驸马谢修、北疆枉死的将士、百姓申冤,求一份公道。”
话音落下,贞隆帝心存的侥幸化作死灰,攥着李福盛手腕的手脱力般垂下,幽幽呢喃“她这是要逼死朕啊。”
说着说着,恐惧被汹涌的愤怒所取代,一拳一拳砸在锦被上,声音逐渐抬高,重复道“她这是要逼死朕!”
在大乾,起居注史官,随侍天子左右,记录天子言行与政务得失。而史馆史官,则是负责编纂前朝史书。
永昭***是要借北疆一案,行谋朝篡位之实吗?
“陛下。”李福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御史和史官们还跪在宫门外请命呢。”
“若是放任自流,局面或愈发难以控制。”
满朝文武,最不怕死的不是上阵杀敌的武将,而是有颗名留青史垂千古的心的言官。
拖延下去,气氛烘托到位,指不定就有言官一头撞向登闻鼓后的城墙,以血荐轩辕,死谏陛下。
他倒不是为贞隆帝的帝王声誉着想,只是觉得有风骨、气节的言官,不该亡于此。
属实有些浪费。
贞隆帝不知李福盛的真实想法,却也知轻重缓急。
抬手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复呼吸,咬牙切齿道“宣永昭***觐见。
“言官和史官,暂且留在宫门外,等待召见。”
他倒要看看,他的好皇姐永昭***到底想做什么?
李福盛闻言,恭声应下,脚步匆匆而去。
宫门外。
永昭***远远瞧见李福盛的身影后,便将鼓槌放于一侧,转身,面朝御史和史官而立“陛下要召见本宫。”
“陛下圣明,如此骇人听闻的惊天大案,终于有重见天日的时刻了。”
御史和史官们齐声“陛下圣明。”
圣明?
永昭***微敛眉目,无声嗤笑着。
如今的称赞愈真切,待真相大白后的反噬也就愈强烈。
贞隆帝有什么脸玷污圣明二字。
“***殿下,陛下有请。”
“殿下,请。”
李福盛行至永昭***身前,躬身道。
旋即,又看向群臣,直起身来,朗声开口“传陛下口谕,诸位大人暂且留于宫门外,等待召见。”
随后,永昭***乘着李福盛备好的轿辇去往甘露殿。
李福盛亦步亦趋的跟着。
只见,冬日里明晃晃的阳光轻洒在永昭***周身,她的威仪与尊贵宛如与生俱来,愈发显得高贵而自然。
蓦地,李福盛的脑海里浮现出二十余载前的画面。
彼时,永昭***最得先皇宠爱,皇子、公主无人能与其争锋,是这座宫城最熠熠生辉的明珠。
永昭***的雍容华贵,源自先皇的偏宠。
永昭***的聪慧才干,源自先皇的教导。
永昭***几乎是在先皇膝下长大的,受先皇言传身教,耳濡目染。
时隔多年,似乎又一次穿过时光的洪流,见到了昔日的永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