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精心培养的谢修替身,终于到了呈献于皇姐面前的时候了。”
“皇姐一直挂念着谢修那傲视群雄、年少轻狂且自信满怀的侠义风范,务必叮嘱替身几句,切莫显露出卑躬屈膝的谄媚之态。”
贞隆帝像是彻底下定了某种决心。
卧榻之侧,绝不容他人鼾睡。
一切会威胁到他的势力,都该铲除,覆灭的干干净净。
李福盛悚然,心底却是泛滥着无尽的悲凉和哀戚。
陛下可还记得***殿下不求回报的鼎力相助。
走到这一步,***殿下付出和牺牲的何其多。
实际上,他始终明了陛下对***殿下的深深忌惮。只是长久以来,他选择了自欺欺人,沉溺于幻想之中。
“陛下,老奴斗胆进言……”
“李福盛!”贞隆帝声色俱厉地呵斥,“莫非是朕的优容让你忘乎所以,竟至混淆了尊卑,不识君臣之道,分不清谁才是你的主子?”
“还是说,你也是父皇留给皇姐的人。”
李福盛的唇齿间蔓延着浓烈的血腥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头“老奴妄言,老奴该死。”
……
秋色渐深,桂花如玉浮金。
雁阵南翔,京城落叶铺金。
问斩日。
午时。
顺天道肃杀之威。
顾荣凭栏伫立,目光穿透氤氲的薄雾,远眺那处刑台。
但见,陶姨娘匍匐于地,背上插着写有姓名与罪状的亡命牌。
囚衣粗糙且垢污,发丝干枯而散乱,形容枯槁而衰颓。
昔日风姿与贵气,早已难觅踪影。
这是陶姨娘该得的下场。
顾荣以为,目睹这一幕,她会深觉快意和解气。
可,事实并不像她想象的一般,她的心底几乎没有半分波澜起伏。
她恨陶姨娘。
恨陶姨娘的狠辣和卑劣。
恨陶姨娘的手上沾染了母亲和小知的血。
也恨陶姨娘如这世道大多数女子一般生死荣辱尽系于男子的情谊。
铡刀落下,恩怨即了。
一命赔一命,理所当然。
青棠捧着大氅,推门而入,缓缓披在顾荣肩头“小姐,风凉,莫要染了风寒。”
顾荣回眸,勾唇轻笑。
“青棠,你说,我这心头为什么还是沉甸甸的。”
那是种连陶姨娘的鲜血也无法洗刷的沉重。
青棠道“或许,大仇还未完全得报。”
顾荣闻言,敛眉沉默。
是吗?
是。
但也不完全是。
她在想,贞隆帝是遮云蔽日,令人窒息的高山。
如若有朝一日,她和谢灼推翻贞隆帝,取而代之。
她得见天光云影。
可,同样的,她和谢灼是不是也会成为一座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山。
许是活了两世,想的便分外多些。
这世道,似乎本不该如此的。
那该是如何呢?
从未出现过,她也没见过,脑袋里的设想就空洞的可怕。
都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她已经快要攀爬至山巅了,眼前的雾却更浓了。
罢了。
想不通,便不想。
兴许,时机一到,就会有灵光一闪的惊喜。
不管怎么说,陶姨娘身死,的确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母亲。
距离午时三刻越来越近。
顾扶曦提着食盒,穿过重重人群,征得官差允许,一步一步踏上了刑台。
是真真正正的断头饭,也是壮行饭。
陶姨娘一见顾扶曦,双眼瞪圆,满是不可置信。
“你……”
收监后,陶姨娘的消息滞后的紧,至今还停留在顾扶曦秋后问斩上。
本以为,她们母女是前后日上路。
陶姨娘的目光凝视着顾扶曦,而顾扶曦的目光亦如影随形,紧盯着陶姨娘的面庞。
没有喜,只有惊。
甚至,还有丝丝缕缕难以抑制的怨毒。
仿佛,在无声的质问,凭什么她能脱身,能自由而正大光明的活着。
尽管顾扶曦早已做好了心理预设,却依旧难以避免心头的剧痛。
真相被毫无掩饰地揭开,血淋淋的,残酷而赤裸,触目惊心。
“母亲,这些是你最爱吃的。”顾扶曦掩起苦涩,边打开食盒,边轻声说道“母亲放心,女儿不会让您曝尸荒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