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青丝散落,宛如墨缎铺陈,面庞皎洁若月,眉如远黛,睫羽似蝶栖于眼睑,朱唇失色,却仍难掩那倾世之姿,美得仿若超脱这凡尘俗世,足以叫山川失色、星河凝滞。夜风喘息粗重,每一次呼吸都扯动伤口,疼得他几近昏厥,可他咬碎钢牙,硬是撑着,直至颤抖的手指触碰到她那已然冰凉的手。
刹那间,仿若九霄神雷直直轰顶,炸得他灵魂出窍,脑海先是白茫茫一片死寂,转瞬,岁月长河轰然决堤,过往点滴如汹涌怒涛,呼啸着、奔腾着灌进识海。曾在桃林,风晨曦翩跹舞剑,落花簌簌伴其左右,恰似谪仙临世;庭院中,她蹙眉钻研剑谱,鼻尖凝汗,倔强又可爱;月夜下,她浅笑倚栏,眸光温柔,与熊烈轻言软语,情谊缱绻。桩桩件件,走马灯般在眼前晃过,清晰得刺目。
夜风泪如雨下,那滚烫的泪珠恰似决堤之水,噼里啪啦砸落在风晨曦的手背,洇出一小片湿痕,仿若一朵朵哀伤之花绽于其上。他胸膛剧烈起伏,心肝似被重锤反复捶打,痛意沿着每一寸血脉蔓延,满心皆是悲戚,宛如深陷泥沼,万念俱灰。直至此刻,往昔蒙尘的记忆如被强光穿透,他才幡然醒悟,怪不得初见她时,心弦便似被无形之手轻拨,无端震颤,那股熟悉之感仿若坚韧藤蔓,悄然缠裹心间,挥散不去。原来,她竟是被自己在灵魂深处铭刻、默念了千遍万遍的挚爱,是无数个无眠暗夜、辗转梦回,萦于枕畔的温柔倩影,是熊烈心心念念、生死相依的风晨曦呀。
往昔,她浅笑嫣然,眸中藏星,嗔怒时粉腮鼓起,娇俏模样活灵活现,可如今,佳人就静卧眼前,却似被寒霜冻住了生机,往昔灵动不再,眉眼低垂,面色惨白如纸,身躯冰冷得仿若寒夜坚冰。那些美好的过往,通通化作缥缈云烟,消散无影,唯留这一具冰冷躯壳,宣告着天人永隔的残酷现实,任他如何悲号,也再难回还。
刹那间,夜风周身气息仿若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剧变,确切而言,是熊烈自混沌迷障中猛地苏醒,悲愤恰似汹涌岩浆,在胸腔内滚滚沸腾,怒焰滔滔,直冲云霄。满心的凄怆与恨意,凝为一声穿破云层的长啸,那啸声仿若携着千钧之力,似要将岁月阁已然倾颓的残垣断壁震为齑粉,在这片荒芜的废墟前激荡盘旋、往复回响,惊得周遭空气仿若受惊的鸟雀,簌簌震颤,就连这苍茫天地,都似不堪承受他这至恸至怒,瑟瑟抖动。
“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呀!”夜柔,体内因魔后璃殇的魂识作祟,言行常透着复杂意味,此刻见熊烈这般不顾一切的架势,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花容失色,急声呼喊,“你眼前的可是祖魔罗喉,那是深不可测、凶残暴戾,凭咱们当下之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存在啊!”
熊烈仿若未闻妹妹的劝阻,神色决绝,动作沉稳又透着几分悲壮。只见他缓缓探手,将自己怀中那散发着神秘华彩、如星辰般璀璨夺目的《乾坤儒经》,极其小心、珍视地放入躺在地上、已然了无生气的风晨曦怀中,似是想将这最后的守护与慰藉赋予她。做完此举,他顺势俯身,修长且布满青筋的手指,稳稳攥住风晨曦身畔那柄寒光凛冽的寒霜剑,剑柄与掌心贴合,似融为一体,剑尖则直直刺向半空之中。
半空之上,祖魔罗喉宛如一座巍峨魔山,冷眼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众人,鼻子里源源不断冒出滚滚魔气,恰似墨色蛟龙翻腾,那模样傲慢又冷酷,对周遭的慌乱与悲戚无动于衷,仿若眼前一切不过是一场无趣闹剧。
“你们,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将世间美好悉数毁灭,不择手段地从我身边夺走我的至爱之人吗?”熊烈双目圆睁,眼眶充血泛红,仿若燃烧的炭火,声嘶力竭吼道,那声音因过度悲愤而变得沙哑干裂,“好,很好,你得逞了!如今这世间没了她,没了那份让我眷恋不舍、视作珍宝的爱,我苟延残喘、独活于世,又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言罢,众人皆以为那寒霜剑会裹挟着熊烈的滔天怒火,如离弦之箭般直刺向罗喉,可谁也未曾料到,就在转瞬之间,那锋利无比的剑尖陡然一转,以一种决绝且毫不犹豫的姿态,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熊烈的脸庞因痛苦与决绝而扭曲,额头青筋暴起,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解脱般的坦然。
“不,不,哥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夜柔,又或是魔后璃殇目睹这一幕,只觉五雷轰顶,娇美的容颜瞬间没了血色,惨白如纸,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仿若决堤洪水。她心急如焚,全然不顾自己重伤虚弱的身躯,拼尽全力想要朝着熊烈扑过去阻拦,奈何双腿发软,刚一起身便踉跄着狠狠跌倒在地。她绝望地伸着手,指尖朝着熊烈的方向颤抖,试图抓住那渐行渐远的生机,指甲抠进泥土里,哭喊声撕心裂肺,在这死寂的岁月阁废墟上空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