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重梧见两名丫鬟已经去远,便跃下房檐,推门而入。
赵文华见那姑娘轻嗔薄怨,不禁意荡神摇,虽听她词锋锐利,却也不以为意,腆着脸走近前去,围着那女子转上一圈,就要去摸那姑娘的纤纤素手,猛听得房门一响,便急忙转身,见一个青衣男子,俊面长身,满脸煞气,立在门前。赵
文华大吃一惊,心念电转,权衡之下不敢呼叫,只是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闯入我的府中?”杨重梧眼神如刀,盯着这位通政史赵大人,见他是中等身材,白面微须,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此时惊惧之下,双手袍袖都在微微发颤,却又强装镇定。
这赵文华就是当年受严嵩指使诬告兵部尚书张经的人,导致后来张经与杨重梧的父亲杨继盛,在同一天被问斩,这一层杨重梧自然是不知道的。赵文华是严嵩的干儿子,此次被严嵩派来赈灾,本就打算狠狠捞上一笔,好回去打点严嵩与严世番。
汾河边的这所宅邸是他多年前置办的一处行辕,一直是他由他的堂弟在帮他打理,这次湫水之灾,受灾最重的吕梁、汾阳等地他根本就没有去,只在太原城内安享太平。他生性贪财好色,暗暗差遣自己的心腹,用定制的米升替换了标准米升,又让他的堂弟物色一些年轻美貌的女子前来侍寝。
今日,堂弟带来了一个姑娘,他一见就惊为天人,心猿意马之下,当时就想带入房中,成其好事,可正好有京城的官员前来宣旨,只得咽了好几口口水,恋恋不舍地匆匆去了。
圣旨无非就是督促他尽心赈灾,不要辜负皇上的信任之类的话语,待得宣读完毕,少不得又要设宴招待,宴席之上,赵文华心如火烧,磨皮搽痒,却又只能装作无事人一般殷勤待客,他久历宦海,自然明白官场中的处事逢迎之道,别说是中途离席,便是答话时偶尔心不在焉,或是对哪一位少笑得一笑,都有可能成为他日之患。等到好不容易将客人全部送走,这才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地赶到后院来。
杨重梧面罩寒霜,将手中的袋子扔到赵文华的脚下,那五个米升从袋中滚落出来,赵文华看见米升,身形一震,不由得心惊胆战,竭力镇定神情。
杨重梧厉声喝道:“你这个狗官,克扣赈灾粮食,假公肥私,强抢民女,作恶多端,你与禽兽有什么区别?今日我要替天行道,取了你的狗命!”赵文华听闻,惊得连退三步到床脚处,失声说道:“你,你敢杀害朝廷命官?”杨重梧森然道:“为官者心中没有百姓,还凭借职权对灾民吸血吮髓,这时死到临头还要以朝廷命官自居,当真是可笑之极,你算什么狗屁朝廷命官!咦……”
先前赵文华一直站在床前,挡住了床上被绑的那个姑娘,这时赵文华已经退到床脚,杨重梧无意间往床上一瞥,不由得心头剧震,惊咦出声。
床上女子,竟然是几个月之前,正是杨重梧刚刚出谷时,遇到的那位骑红马的黄衫女子,他在谷中呆了七年多,这位姑娘是他出谷后遇见的第一个人,而且是如此的清丽脱俗,所以杨重梧已经将她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这几个月以来,在练功的闲暇,时时想起这黄衫姑娘在马上的回眸一笑,回思起她当时的眉梢、眼神、略翘的嘴角以及婀娜不失英气的背影,心中总似有一股暖流涌动。
有时候,杨重梧也暗笑自己,大千世界,亿万之众,只是偶然的一次相遇,可能今生今世都见不到第二面,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的思之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