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座下是一张纯玉质的龙椅和三乘三丈的上好蜀锦地毯,仅仅这地毯,价值便有千两白银,而座下的玉质龙椅虽然质地一般,但也价值数万两白银。
由于整日不是海鲜、就是山珍野味,加上朱由校自己做手工活计,并且有朱由检帮忙处理政务,因此他没有历史画像上那么瘦弱,反而有些壮实。
他坐着一动不动,而他的对面这是一个摆好的画桌,桌后是执笔正在为朱由校描绘全身像的朱由检。
进入殿内的陆文昭被呵斥声吓了一跳,不过在看到呵斥的人是朱由检后,他就放心了下来。
他站在殿内角落,等着自家殿下作画完毕后汇报。
原本他还好奇为什么自家殿下要呵斥万岁,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明白了。
只见在朱由检安心描绘的时候,朱由校却是跟患上了多动症一样,这会儿抓抓脸,这会儿打打哈欠,过了一会儿又胡乱活动脖子。
就这胡乱动的举动,换做寻常的宫廷画师自然只能自由发挥,但当这个画师变成朱由检后,朱由校便开始受罪了。
任谁坐下来两刻钟一动不动都会难受,更别提喜欢驰马射箭、做做木工活的朱由校了。
对于他来说,被自家弟弟作画,可以说是一种煎熬。
尽管这作画的要求,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煎熬的日子终究是在一刻钟后过去了,当朱由检放下画笔的时候,朱由校立马靠在了椅子上,长叹一口气。
尽管没有开口,但殿内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位前一天还吵着闹着要自己弟弟为自己作画的皇帝,恐怕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让自家弟弟给自己画第二次全身像了。
“说吧,什么事……”
朱由检走到养心殿角落,在金盆中洗了洗手后,便头也不回的询问陆文昭。
陆文昭闻言,当即上前一步,双手呈上文书道:
“这是诸藩这三日的举动,基本上都是盯上了靠近天竺中部的沿海地区……”
“他们倒是挺会选的……”朱由检擦了擦手,才接过文书看了看。
看完之后,他将文书递给了朱由校:“哥哥可以看看这些好皇叔的就藩地了。”
“弟弟这么笃定?”朱由校接过文书,大致看了一眼。
倒是朱由检则是道:“他们还没回来时,我就大概知道了这天竺之地他们会如何分。”
“三十二为亲王,一百余名郡王,天竺之地不过和我大明本土差不多大小。”
“他们若是挤进去,恐怕天竺之地也经不起他们折腾。”
“哪怕打下一个大大的藩国,可以我大明祖制,兴许不用百年的时间,天竺之上便会出现数百郡国。”
大明藩王子弟是需要分封出去的,这和汉武帝的推恩令是差不多的。
因此朱由检从来不担心诸藩造反的事情,因为拖得时间越长,天竺之上的势力就越割裂。
不过、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一种计谋,可以真正无解。
所谓的无解,其实也只是鉴于当时特殊的局面,推恩令其实也是如此。
作为古代历史上,最有名的一种阳谋,推恩令其实并非无解。
只不过是在汉武帝时期,那种特殊的局面之下,诸侯王们破解推恩令的成本太大,所以就显得无法破解而已。
对于推恩令这个所谓的‘千古第一阳谋’,诸侯王们其实至少有三种办法可以破解。
这三种办法分别是:计划生育、直接造反,或者只分封地不分权力。
也因此、明朝初期的时候,朱元章为了维护老朱家的统治,曾经把自己的儿子,都封到了国内的各个要地去镇守。
但同时,朱元章也是读过史书的,他也担心这些诸侯王过于势大,会威胁到朝廷的安全。
所以,朱元章当时设计了一套很聪明的制度。
按照这套制度,明朝藩王虽然是被分封了出去,但是对自己的封国没有任何管理权。
明朝初期藩王唯一的权力,就是带着自己的亲卫军队,镇守一方。
等到有战争的时候,被大明皇帝给予军权,然后带兵去打仗,平日里的权力很小。
至于朱允炆为什么掌握那么大的优势,却还是被朱棣给干翻了,这点并不是因为朱元章没给朱允炆留下勐将,而是朱允炆和朱棣的差距。
朱元章留给朱允炆手下的将领阵容放在哪朝哪代都十分豪华,从宋成到吴杰,盛庸,平安,铁铉,徐辉祖,郭英,瞿能……
还有大量洪武朝培养出来的优秀中下层军官们,而这批人里,有文有武,有勐将,有骑将,有统帅,军队素质较高,士气高昂,后勤补给充分……
别说蓝玉、傅友德能不能打过他们,就算是年轻的常遇春,徐达等人,都不敢保证一定打得过朱允炆手下这批人。
这批人,有打过松潘少数民族的,有打过南方少数民族的,有参加过北伐蒙古人的,战力彪悍,难以抵挡。
哪怕燕军引以为豪的汉蒙混杂的精锐骑兵,在白沟河之战中也被南军骑兵先行打败。
朱允炆削藩是最蠢的一种削藩手段,朱由检根本不需要学习他,他要学习效彷的,就是在朱元章、朱棣的削藩手段上,加强管控就足够了。
因为眼下的诸藩和朱元章、朱棣时期相比,多了一个可以自治管理的藩地。
至于朱由检要做的,就是让诸藩接受并使用大明规定的世袭手段。
三十二亲王,只要子嗣够多,四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南亚能分裂成四百多个郡国。
朱由检要做的就是加强管控,并且保证诸藩的子嗣数量,就能无形之中削弱他们。
所以他才没有像朱由校那样在意诸藩的海外就藩,说白了、诸藩日后只可能成为大明军事上的马前卒和华夏经济圈的一员。
“需要稳定一下诸藩,另外注意一下诸藩的分地位置。”
“别让强藩碰撞到一起,要保护小藩的利益,避免提早的内耗……”
朱由检对着陆文昭开口,而朱由校也听着。
不得不说、朱由检这手玩的不错,只要小藩不跟着强藩走,那仅仅七八个强藩,根本不足以凑出威胁大明的武力。
“周藩和蜀藩、福藩、晋藩、楚藩、赵藩、秦藩、唐藩的银子应该最多……”
朱由校在朱由检开口时开口提醒,而面对提前,朱由检却摇头道:
“楚藩有伪楚王桉的嫌疑,秦藩是旁系上位,晋藩、赵藩又无能……”
“这四藩只会想着速速解决就藩的事情,提早前往海外就藩。”
“他们不会争夺太稀缺的位置,大概率是在南部两侧沿海平原。”
“这场争夺主要还是周藩、蜀藩、福藩和唐藩这四藩之中。”
“西北荒芜,他们四藩若是争夺,必然都是争夺东部。”
“不过……”朱由检顿了顿,想起了唐藩的老唐王和朱聿键,随后道:
“唐藩估计也会选择中部或者南部,甚至会主动拆分唐国。”
“也就是说……只有三个藩?”朱由校微微皱眉,而朱由检也道:
“这块地域不小,三藩之中周藩实力最强,蜀藩其次,福藩最弱。”
“诸藩子弟里,福藩子弟的能力也不行,这三藩或许会在抵御莫卧儿之后发生矛盾,因此哥哥需要注意一下。”
“万里海疆之外,这三藩要抢的位置也和小西洋监察使司相距甚远,如何注意?”朱由校不清楚海外的情况,只能询问。
“很简单……”朱由检走到了《大明坤舆总图》下方,用手拍在了东吁缅甸的位置。
“收复三宣六慰,在强加河以东饮马,直接和三藩接壤就足够。”
“三宣六慰可不好收复……”朱由校略微烦躁,毕竟他很清楚万历年间明军和西南的东吁缅甸打成了什么模样。
虽然不能说惨败,但是大明丢失了对三宣六慰的主权是已经坐实的。
至于朱由检也很清楚,眼下甚至可以说未来的二十几年都不是收复三宣六慰的好时候。
原因很简单,东吁已经在阿那毕隆的统治下,压服了地方势力,重新完成了缅甸地区名义上的统一,结束了缅甸地区自十六世纪末以来分裂。
之后继位的他隆则是对东吁王朝内部进行一次全国性普查,编制了各地户口、耕地面积、产量和税赋情况的调查统计,作为征税和征调劳役的依据。
而东吁再度衰落,就要等到他隆病逝了。
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二十一年后……
二十一年……这个时间朱由检根本等不及。
他宁愿和正处于中兴的东吁再度交手,也不愿意等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后小冰河大旱彻底结束,之后虽然还处于低温期,全国粮食减产,但百姓最少已经能活下去了。
只要能活下去,愿意迁移的人就不会太多。
这么一来、大明就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来倾入东吁移民上。
与其投入资源来迁移百姓,平衡当地近七百万蛮夷,倒不如提前爆发大战,先打上个十几年,让东吁疲于奔命,最后入主人口锐减的三宣六慰。
想到这里,朱由检合上了文书,下意识看向了窗外,似乎心思已经飞到了云南临安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