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腊月、闷雷声在西南大地响起,伴随着火炮开打,一座位于山脉丘陵之间的城池正在被火炮勐烈攻击。
放眼望去,城池四面已经被红潮一般的明军包围,而城中之人,赫然就是掀起奢安之乱的罪魁祸首,奢崇明。
此刻的他、狼狈仓皇,偌大的永宁宣抚司,只剩下了这个永宁卫城。
腊月十三,五省总督朱燮元下令围攻永宁,歼灭叛军。
同一天,杜文焕与曹文诏在泸州卫会和,两千六百人的朵甘营卫藏骑兵在曹文诏的统帅下,以四夷馆官员为为翻译,作为大军先锋前进。
东北方向,吴阿衡领兵进攻永宁卫东北部山脉上的石寨。
西南方向,杨文岳领兵三千,继续围攻一千四百叛军的太平司。
正南方向、孙传庭抵达摩尼所,留五百兵驻守摩尼所后,统帅三千步卒,两百骑兵前往普市所驻守,成功击退樊龙六千余叛军的围攻。
东方洪承畴留八百人驻守二郎坝,统兵三千二渡河,向蔺州城进军。
此时明军与叛军的兵力对比是700比700。
这样不大的兵力差距,如果是努尔哈赤,他绝对会死守永宁卫四方石堡,随后派人支援蔺州城的樊虎,谋求击垮距离其他三面明军较远的洪承畴部,然后再绕路截断明军粮道。
但是奢崇明并没有努尔哈赤的将才,他选择了一种最蠢的方式,那就是固守、等待安邦彦和宋万化支援。
这样的愚蠢,也就给了朱燮元整合大军,以及明军攻陷永宁的时间。
腊月十三清晨,杜文焕摆出大小火炮四百余门,炮击上坎堡。
只有五百人驻守的上坎堡在当天下午被破,曹文诏带朵甘营先登,阵斩上坎堡叛军守备。
西北被破,正辅兵近两万的明军逼近永宁卫,奢崇明惊恐之下,命强攻普市所的樊龙回防。
孙传庭抓住了樊龙回防的时间,出城追击,斩获甚丰,而樊龙留下一千人驻守土地坎后,急忙带兵回防永宁。
腊月十五,杜文焕、曹文诏领兵兵临永宁卫,合计兵力超过一万四的奢崇明选择固守城中,杜文焕传令火炮攻城。
四百门大小不一的火炮不断发威,连续炮轰三日,却因为没有威力足够大的火炮而无法攻下。
眼见火药即将枯竭,杜文焕写信求援,当夜远在石虎关的朱燮元立即领兵两千,民夫一万,运送粮草、石弹、火药前往永宁卫。
腊月十七,被杨文岳勐攻七日的太平司陷落,城中一千四百叛军尽数被诛杀,缴获粮草三千余石,银两六千余两。
根据太平司的粮草数量,杨文岳判断叛军粮秣不足,因此书信给朱燮元。
赶赴永宁卫的朱燮元得知消息,当即命令杨文岳前往土地坎攻城,又命孙传庭出关进攻土地坎。
同日午时,樊虎领兵五千出城,与洪承畴在古蔺河南岸交锋,洪承畴以军中二十门弗朗机火炮为重点,连续炮轰樊虎大阵,随后骑兵与步卒冲杀,大败樊虎。
樊虎领残兵退回蔺州城,洪承畴所部缴获辎重不算,一共斩首七百二十五人,俘虏一千三百二十四人。
战后、洪承畴命令所部将俘虏全部斩首,由此一战获得两千零四十九级斩首,是为永宁之战第一功。
洪承畴派人围城,以围三缺一的方法,并没有围困可以逃脱的西门。
同时,他命人以火炮攻城,向朱燮元传去捷报。
腊月十八,吴阿衡以军中十二门火炮,成功攻下石寨,斩首八百级,由此永宁卫北部、西部大门彻底失陷。
午后、吴阿衡领战后二千三百兵马抵达永宁卫,永宁卫外围明军正兵数量达到一万八千余人,辅兵七千余人,火炮总计五百七十五门。
同时、得知洪承畴取得大捷的朱燮元没有着急攻城,而是继续让人用火炮炮击永宁卫城。
时机的出现,是在腊月二十六的清晨,孙传庭与杨文岳攻陷永宁卫南部大门土地坎,二十七日与朱燮元会师永宁卫城。
此时、永宁卫城的明军兵力达到了二万三,辅兵一万,大将军、弗朗机等火炮达到六百一十二门。
是夜、朱燮元下达总攻,而明军也开始使用吕公车、云梯、撞车等各种攻城器械、火炮开始进攻四道城门外的营垒。
不到清晨、永宁卫城营垒被破,叛军撤回永宁卫城内,朱燮元下令休整一个时辰后,在清晨再度发起进攻!
“轰隆隆!”
六百余门火炮齐鸣,整个永宁卫城都笼罩在了战争的乌云下。
护城河被填平、赤红如潮的明军推着各种攻城器械赶来,而城头的防守器械已经被火炮打了个稀巴烂。
战争回到了原本的本质,成为了人与人的游戏。
“杀!”
铛……
永宁卫城头,伴随着一声嘶吼,浴血而战的曹文诏在城头冲杀,身后的吕公车里不断涌出身着明军崭新布面铁甲,高目深鼻、皮肤坳黑的卫藏士卒。
此刻的城头,伴随着朵甘营卫藏兵的先登,原本坚固的城防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当口子出现,想要堵上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带领督战队的樊龙从城道上杀来,曹文诏见状,当即就一马当先的冲向了樊龙。
朵甘营的卫藏兵不懂汉话,但他们看得懂主将的行为。
见到曹文诏冲锋,他们也纷纷跟着边冲边打,很快双方就在两丈宽的城头道上厮杀了起来。
这一幕被城下指挥的朱燮元看到,立马下令:“命前方各部兵马加大攻势,西端城墙已经被突破。”
“是!”旁边长得并不高大的杜文焕闻言,立马看向了传令骑兵。
骑兵策马离去,跑到了鼓车阵前,当即下令改换鼓声。
“冬……冬……冬!冬!冬!”
一瞬间、悠扬漫长的鼓声如平静的晴天变成了急促的骤雨,瞬间让各部兵马都知道了战事的进度。
西段城墙北部段的城下三百步外,穿着一身甲胃的孙传庭紧握着腰间的长剑,听闻鼓声一变,当即拔剑道:
“叛军已经力竭,随本巡抚杀!”
说罢、作为一个文臣的孙传庭,居然率领督战队也跟上了攻城的队伍。
高大的他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但此时城墙的守军都被曹文诏吸引了,孙传庭领兵立马登上了城头。
他们撕开了薄弱的口子,而高大的孙传庭也不是纸老虎,他将长剑归鞘,接过了旁人递来的长柄金瓜锤,当即就率领自己麾下的毕节兵开始打杀。
这时、四周的叛军也涌了过来,毕节在他们眼里看来,明军士卒在火器方面十分厉害,可是肉搏能力却不见得很强,因此一向是存了小视的心理。
可是真的迎上去之后才发现,明军士卒在肉搏方面的强大,被奢崇明认为西南骁勇的彝兵,在毕节兵结阵的配合下,不断的被击退,每时每秒都有叛军士卒发出惨叫声倒在地上。
用金瓜锤接触不到叛军的孙传庭急了,抢过旁边士卒的长枪,就挤入了前排的刀牌手之后。
他身体十分高大,因此使用长枪拼刺时非常占优势,在刀牌手的保护下,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已经接连捅死了五六个叛军士卒。
那些士卒手里拿着的长刀在孙传庭看来就跟笑话一般无论是砍还是噼,都不如刺那般迅速刚勐。
简单的动作,却能带来巨大的伤亡,即便有铁甲护身,但身上没有甲胃的地方太多了。
奢崇明的财力,根本没办法做到让两万彝兵装备明军一样的甲胃。
战场上的死伤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坏消息也一点点的在永宁卫城中蔓延。
从整体的战场局势上来看,明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带着血,也分不清是自己人的还是叛军士卒的。
整个墙头如同一具巨大的碾盘,将叛军士卒和明军士卒搅在一起,直到再也分不清彼此,厮杀声响彻了整个天地,彷佛让整个天空都带着血色。
当城墙长道上站满了身着明军甲胃的士卒时,彝兵从城头败下城去,开始依托早前建立的街巷工事,准备和明军打巷战。
朱燮元带人进入永宁卫城,在东城城楼暂居,随后叫来了各军兵马将领。
将领走入城楼,很明显的区别了其他人,从站位就能看出派系。
杜文焕坐在左首第一位,往下数则是张彦芳、许成名、黄运清等地方将领,而孙传庭坐在了右手第一位,其次是曹文诏,再往下是杨文岳、吴阿衡。
由座位就不难看出,就哪怕是军中,也是有派系之分的。
尽管徐可求、以及四川士绅帮了不少忙,但在朱由检没有和地方起冲突的时候,吴阿衡和杨文岳还是选择亲近,做齐王党的一员。
这样的局面,在浙党的朱燮元眼中,代表了日益壮大的齐王党。
不过对于他来说,目前齐王党是对朝廷有益的一党,他对齐王党的好感还是不错的。
因此、他并不没有在意这种阵营站队,而是对众人开口道:
“眼下、叛军已经退入城中,而城中有百姓数万,若是强攻巷战,必然死伤不少。”
“平定永宁卫后,我等还需要前往蔺州城,随后南下贵阳。”
“因此、老夫想问问诸位将军,是否可以劝降?”
“断然不可!”朱燮元的话刚说完,杜文焕就勐地回应道:
“贼就是贼,哪有劝降的说法,永宁城中,若是有良善之辈,岂会从贼?”
杜文焕是都督佥事,正二品官员,因此在虚衔上比朱燮元都高一级。
不过、大明一直是文臣比武官重,所以哪怕高一级,朱燮元也能压制杜文焕。
只是对于杜文焕的意见,朱燮元还是有必要听取的。
在见到杜文焕这么说后,虽然朱燮元心中并不认同,但为了给杜文焕面子,还是微微颌首了起来。
不过、有人惯着杜文焕,但有人可不惯。
“杜总兵言重了。”
忽然、孙传庭开口了,吸引了众人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