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极阴阳洲,中极神土,旧教阴阳宫。
说回老爷子从阴阳阁中交代了安排了一切,回转了阴阳宫中之后,又同阁主交代了几句,便自己回去寝宫之中。屏退了左右侍从之后,这一个证道万年,名震天下的天境神人,正道巨擘,竟好似一瞬之间苍老下来。他此刻好似忽然全身都卸了力气,一步三晃,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身子到了床上。
老爷子坐在床上,眼瞧一个阅尽世事沧桑,见多了天道无常的正道执牛耳者,此刻竟然泪流满面,止也止不住。如此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老爷子心绪渐渐平稳,逐渐恢复过来。
老爷子才安定了心神,又起身向前,从香案上捻了一支牛头栴檀香,用神加持住了,往外一抛。只见那珍贵宝香,再自他手上抛出那一刹那间顷刻燃尽,化作一股奇香烟尘,卷住了香灰,飘飘出宫,往西极方向去了。做完这件事情,老爷子出了寝宫,又马不停蹄,谁也不曾知会,借了一道无形无相的轮光,到后山寻找宋天清修的地方去了。
虽说老爷子和归墟尊都是万年前的一对天骄,先后双双证道,可到底二人道行还有高下之分。归墟尊虽然杀伐果决,威名在外,可到底老爷子常年悟道,心境比归墟尊的急躁性子好很多,道行也在归墟尊之上。尽管归墟尊为了不叫外人打扰,早用法术将自身隐藏起来,老爷子到了后山之后,只用神将后山一扫,仍立刻便查到了归墟尊的所在。于是他借了一道轮光,瞬息来到宋天身旁:“小九今番,天命现前了。”
归墟尊原本在静静的养气,哪怕感应到老爷子用神,也没有动作。可听见老爷子这一句,忽然身上一道神气冲天,搅得后山一阵飞沙走石。幸亏老爷子素来知道归墟尊的脾气,早用了自己那一面垂珠璎珞的华盖遮掩住了这周围,才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只见归墟尊怒目圆睁,噌的一下站起来。手中轻捻,已然默知天运。他收了神气,看着老爷子,半晌没有动静。终于平复了心情,他冷冷说了一句:“这贼老天,终于等不住了。”
老爷子早在自己寝殿中平复了心情,此刻他淡淡瞧着宋天,竟然有些打趣似的道:“你也是天境里面的老人了,餐玄是个什么德行,你难道是今日才知道吗?更何况你原本在下界之中就没有留恋。这次忽然下世,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得?怎么还是这么个脾气?”
归墟尊啐了一口,道:“大哥你也不用笑话我,你难道不是先难受了半天才找过来的吗?咱们都是半斤八两,怎么还揶揄上我来了?我下世是为了这件事情不假。可是按照在天境之中所见,离这天命现前,本该还有个数百年光景,足够咱们布置筹划。可你瞧瞧我这才下世几天,小九这孩子就应了劫数。你说说这贼老天,简直糟蹋孩子。小九才多大,现在就要他受着这些,他才多大点,哪里受得住?”
“他虽然天命现前,好在知道的不深。你自己也说了,现在不是他真正面对天命的时机。眼下还真正先前的只是混元宝珠的因果,我瞧着他倒还心志坚定,没受什么过分影响。不过他如今只知道了那是解了上次九洲大劫的易宝,还不知道混元宝珠真正的隐秘。到底如你所说,他还是个孩子,我也不忍心叫他这么早知道。”老爷子叹一口气,道:“好在咱们尚有时间仔细筹谋,也不是真正无解之局。这两日正好又在西南大水收了一个极好的苗子,是真正天定的正道命数,福星贵将,天生的护道之人。日后他修行有成,叫他跟着小九身旁,也是正好。”
归墟尊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大哥,这种时候了,你便不要自欺欺人了。这样可不像你的作风。小九原本就不该是三界中人,咱们两个在怎么心疼,也不过是不忿罢了。如今哪怕咱们两个都是这一局里面的两个棋子,一样的身不由己,加上餐玄那样的折腾谋划,咱们两个哪怕是费劲了功夫,难道能真的保着他不入此劫吗?混元宝珠的因果现前,天机已明。你我在如何筹谋策划,我这干孙子的安生日子,终究是到了头了。”
说起来归墟尊因为早年杀伐太过,早早受了天谴,绝了子嗣的缘分。好在后来他受老爷子降伏度化,借了老爷子的光,才有了百草他们这几个干孙子,也享受了些天伦之乐。后来万象降生,更是和他的眼缘,以至于万象十二岁以前,这归墟尊竟都留在梦九天世界中。之后万象平白无故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得了老天传道,到底不同寻常。二老深觉有异,开坛祝祷三天三夜来卜算万象天命,虽然对外说是替万象死关护持,可三日之后,归墟尊便回归天境,之后三千年间,再不曾现身。如今归墟尊再次下世,既是为了万象而来,恐怕还是同三千年前那场卜算脱不开干系的。
与此同时,旧教阴阳宫上空三千里,浮空神土,新教阴阳阁中。
衍一自己定了法名,规范了以后修行的本心规矩。也是万象刻意引导,衍一此举,正应了他发的大愿。他如此一番明悟,道心坚定,才终于同自己那大愿功德,交相呼应,水乳交融,融为一体,彻底将全身暗伤复原如初。他更借此将此前数千年左道修行,在体内残留的阴质渣滓炼去了七七八八。万象仔细瞧了瞧他,道:“我瞧着祖父就是怕我将养这段时日里会闲的发慌,才让小师叔您这才入了门墙,就跟着我身边的。”
衍一却不明白万象这话的玄机,一脸疑惑,转头看向千幻。
千幻坐在万象身旁,一脸看戏的表情,道:“行了,你现在又发什么牢骚呢?说的好像这倒反天罡的事情你以前没干过一样。怎么现在祖父叫小师叔跟着你一阵子,你倒是抱怨起来了?”
万象给了他一巴掌,不去瞧他,只一心跟衍一说道:“如今赶上了祖父正寿这样的大日子,神土中依例有这九州会盟的盛事。如今各家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阴阳宫中,祖父要回去坐镇也是无可厚非。只是祖父若是真的怕顾不上您,大可昨夜带您回去,传授几句口诀,叫您照着调息罢了。左右按照祖父的平和法子,小师叔十天半月之内,总是巩固根基罢了。偏偏他将您丢在阁中,嘱托我照看您的修行。小师叔您也听见了,我从前便爱指手画脚些,是个顶没有规矩的。祖父也知道若是我来教,定不会按部就班,一心只教您筑基固本了。您看这才一日功夫您就已经定了法名,稳固了根基。若要继续,我可不是要教些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