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只脚能感受到潮湿,这让他感到一丝慰藉。
路边的所有排水沟都在往外喷涌着黑乎乎的污水,各种生活垃圾混杂在污物中翻滚。
就在这时,他与什么东西的目光相遇了。
这不是错觉。那种令人作呕、毫无感情的眼神,除了深潜者还能是谁?它只露出上半身,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什么东西。”
菲勒蒙开口道。
“你不应该和垃圾一起在河底打滚吗?”
深潜者没有任何反应。
菲勒蒙原本以为被冻僵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自从伦敦大火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深潜者。
虽然理智上他知道这些家伙曾经是雅各布岛的居民,但他实在不愿承认。它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形态。
不,还有一个地方保留着人类的痕迹。牙齿,只有牙齿还像人类的臼齿一样钝。这让他感到无比恶心。
“你是想告诉我,就这点雨就能淹没这座城市吗?”
菲勒蒙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
与他不同,深潜者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长期生活在水下,让它们忘记了语言,又或许它们是在嘲笑他徒劳的威胁……
但,它们以前是这样吗?
深潜者是这样毫无生气的吗?不,不是这样的。它们应该充满着生物特有的令人作呕的活力。
而眼前的这个家伙呢?菲勒蒙甚至觉得,它是从他噩梦中,那片黑色的海洋里追来的怪物。如果真是这样?
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一边呕吐,一边不忘自己该做的事。
他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了深潜者。
“你们休想得逞,快滚!”
咔哒一声,却没有枪响。
“那不是梦,该死!”
菲勒蒙咒骂道。深潜者依然无动于衷。他怒不可遏,把手枪狠狠地扔了出去。
“装什么蒜!”
手枪划过一道弧线,无力地落入水坑中,溅起一片水花。或许是感受到了威胁,深潜者和手枪一起,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水中。
菲勒蒙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就把它们赶走了。
一个手无寸铁的独腿老兵,和一群在齐腰深的水中来去自如的怪物……不出所料,他还没走几步,就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湿冷而腥臭的气息。
数量不止一个。
虽然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目的,但目前它们只是尾随在他身后,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菲勒蒙被逼无奈,只能继续向东,一路向东。
“你们这些家伙懂什么?现在尽管得意吧。雨总会停的,天也会放晴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这种时候要是身边有个人就好了。像威尔逊或者斯科特那样值得信赖的战友就好了,但现在不是说这种奢侈话的时候。就连布雷伯利的抱怨声都让我怀念。布朗也行。但是,玛丽不行。那孩子太年轻了。”
他习惯性地把手插进口袋,却发现里面全是积水。还不如直接把口袋翻过来。
“怎么尽想些没用的。身体老了,难道连精神也要衰弱了吗?回想起来,我什么时候需要过别人的帮助?”
或许是因为体温过低,他的下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强打起精神,继续说道:
“我可是断了腿还能自己下船的人。这点雨算什么,这点雨算什么!”
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怎么可能……
没完没了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
并非是因为他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他眼前出现了一座雄伟而孤寂的建筑。
伦敦塔,仿佛漂浮在河面上。
描述伦敦塔时,总少不了几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