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玛丽的催促下,菲勒蒙·赫伯特终于肯刮胡子了。这可是两个月来的头一回。
“瞧,您把胡子刮干净,看起来精神多了。”
菲勒蒙也不得不承认,刮完胡子后,清爽的感觉确实不错。但他实在不想洗澡,便让玛丽打来满满一桶水,像在海军服役时那样,用毛巾仔细地擦拭身体。拧干的毛巾里流出黑乎乎的污水,但这对习惯了在军队和探险中风餐露宿的菲勒蒙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反倒是玛丽被这景象吓了一跳。
她端着满满一桶污水跑出去倒掉,回来后便说什么也要打扫房间,把菲勒蒙赶了出去。房间里顿时传来乒乒乓乓的扫地声和哗啦哗啦的擦地声,这姑娘对卫生的执着劲儿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您看,这么多灰!”
过了一会儿,玛丽捧着一大团灰尘,得意洋洋地向菲勒蒙展示。
“说实话,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想用灰尘团来让我大吃一惊的,我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老爷,您的房间实在是太脏了。”
“日子久了,灰尘自然就积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哪有人会让灰尘积成这样啊!”
“那是你还没见识过更脏的。”
菲勒蒙懒得再和玛丽争辩,转身回了房间。房间确实比之前干净了不少,至少地板和床铺看起来清爽多了。他环顾四周,想挑点毛病,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开始准备出门。
他一边整理着西装,一边发现少了点什么,便开始在书桌上翻找起来。书房里没有,他又去翻床铺,最后连窗台都找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他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玛丽,你看到我的怀表了吗?”
“怀表?”
“对,你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过吗?”
玛丽走进房间,不安地摇了摇头。
“您知道的,我从来不会乱动您的东西。”
“我知道,可你也没动过,我也没动过,难道它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菲勒蒙烦躁地掀开枕头,低声抱怨着。
────叮铃铃。
这时,门口传来门铃声。
“快帮我找找!”
菲勒蒙更加焦急,开始胡乱翻腾起根本不可能放怀表的抽屉。
“表的事就交给我吧,您先去见客人吧。”
“什么?让我不戴表就出门?这怎么行!”
玛丽的态度异常坚决,菲勒蒙几乎是被她连推带搡地“请”到了门口。
“喂!”
“您就别再磨蹭了!”
事到如今,菲勒蒙也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房门。
“早上好。”
“早上好,先生,我来接您了。”
站在门外的威尔逊压了压警帽,向菲勒蒙问好。
协助调查的请求——菲勒蒙偶尔会收到这样的邀请,仿佛他是什么推理小说里的名侦探似的。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和那些料事如神的侦探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会收到这种邀请,完全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传闻。至于这些传闻是怎么来的,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都要从那桩被他“破解”的悬案说起。
“那是十四年前的案子了。”
威尔逊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
“诺福克晚餐事件,我查过了,您当时可是个风云人物啊。”
“托您的福,我可不想出这种名。”
“您做了一件好事。”
1881年,一桩骇人听闻的奇案震惊了整个英国。
案件发生在诺福克街的一栋民宅里。在文人雅士云集的伦敦,这条街一向以宁静着称。案件的五名受害者,彼此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甚至难以分辨谁是凶手,谁是被害者。
而这一切的开端,都要从哈里斯·朱达邀请马丁·帕特里克共进晚餐说起。
“餐桌上还有朱达的两个女儿和他的妻子。”
“真是场人间惨剧。”
那顿晚餐,堪称伦敦历史上最恐怖的晚餐。
第一个报警的是朱达家的邻居。他听到朱达家传来尖叫声和奇怪的怪声,便立刻跑到警察局报案,声称“隔壁可能遭了贼”,因为他从未见过一向温文尔雅的朱达一家如此失态。
由此可见,朱达在邻居眼中是位多么值得信赖的绅士。两名巡警接到报案后,立即赶往朱达家。
然而,当他们和报案人赶到时,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和怒吼声已经消失了。从拉起的窗帘缝隙中透出灯光,说明屋里还有人。为了弄清状况,两名巡警慢慢靠近房门。
───吧唧吧唧。
就在他们准备敲门时,却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实在诡异,和朱达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格格不入,更像是野狗啃食腐肉时发出的声音。
两名巡警面面相觑,放弃了敲门的打算。他们发现房门虚掩着,便轻轻推开一条缝。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夹杂着内脏、排泄物的恶臭,令人作呕。
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妙,猛地推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间地狱。
餐桌上坐着五个人,无一例外,他们的肚子都被剖开,内脏流了一地,眼珠也不翼而飞。原本丰盛的晚餐散落一地,餐桌上摆放着几只耳朵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人体组织。餐桌下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此时已被鲜血染红,浸透了血液的羊毛蜷缩在一起,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四个人已经断了气,只剩下一个人还在动弹。哈里斯·朱达吮吸着自己的手指,正在啃食女儿的内脏。
“朱达在现场被捕,当场死亡。”
“失血过多。”
随后,警方在勘察现场时,发现了更加惊人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