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棋盘局势仍是旗鼓相当,但施世勋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待到中盘过去,施世勋每落一子,时间间隔能达两刻钟之久,且间隔越来越久。不知不觉间,已然日落,月出于苍茫云海。
一夜过去,又至第二日晨时,时隔一个时辰,施世勋再度落下一子。
他眼中已经布满血丝。
到如今他也没有落败的趋势。
可是冥思苦想两个时辰的落子,顾青仍是立即给与回应,回子恰到好处,不沾烟火。
施世勋长叹一声,说道:“这第一局棋,再继续下去,一个月都未必能分胜负,可是我却没有体力支撑到那时候。”
顾青道:“你可以中途休息,我能等。”
施世勋淡淡道:“不能想出回应你的妙招,我哪能休息,你要真想让我休息,那就回子慢一点。”
顾青笑了笑道:“那你下次回子多久,我就回子多久。”
施世勋气恼道:“不必。”
接着两人又下了一日一夜,顾青竟真的如自己所言,施世勋回子多久,他便回子多久,时间分毫不差。
终盘之前,施世勋一口血吐出来,良久不语,最终叹道:“我输了,往后九局,也不必比。”
顾青道:“你的棋力,是我见过最强的人之一,而且这局棋你没有输在棋局上。”
施世勋摇了摇头道:“输了便是输了,没有借口。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顾青让他做什么有违良心甚至伤天害理的事,他就伴随面前这可传千古的未完杀局,自绝于此。
顾青道:“没什么,以后你叫我社长。假如你有一天能在棋盘上击败我,就不用继续叫我社长了。”
施世勋点点头,往后一退,朝着顾青作揖道:“社长。”
顾青淡然一笑,身形飘然而去,融入山间云雾里。施世勋注目顾青离去的背影,耳畔隐隐响起道歌声,
“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道歌声闭,顾青自也无踪无影。
施世勋突然明白了此人的志趣,那是求仙问道。
施世勋默然立了半响,方才缓缓下山,到了山脚下,看见妻子等在路口,面黄肌瘦,想来已经等他许久。
他眼中湿润不已,走上去执着妻子的手,轻声道:“我没事,咱们回家。”
妻子疼惜地看着他胸口的血迹,心里却松了口气,只要施世勋能活着下山,那便比什么都强。
在路上,施世勋向妻子道:“回去后,我给你熬粥喝。”
他跟着歉然道:“这么多年,我都没给你做过饭,如果做的不好吃,你要担待一下。”
妻子依偎在他怀里,喃喃道:“只要是你做的,那就很好。”
施世勋拥住妻子,心里想到若能明白长生不死之道,他可以探索棋道的尽头,更可以渡化妻子成仙,永远和妻子相守吧。
“顾无争,你求长生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