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神光不敢再说话。他自然知道,刚才秦沛单独提起骆西山,警告意味深重。前些日子,吏部推选的志妖司尹名单上,出现了骆西山的名字,至于如何出现,蒋神光心知肚明。
他深谙官场之道,知道秦沛给他留了面子,当初的吏部的举荐名单上,除了骆西山,还有王怜花的名字,而就在昨天,王怜花被监察院带走,重赏了好几个嘴巴。
听到这个消息,蒋神光脸上阵阵发烫,那耳光好像打在他的脸上。
蒋神光知道,以秦沛的本事,对付大妖都绰绰有余,湖中那条偷吃莲花的鲤鱼,更不是秦沛的对手,秦沛只是给蒋神光留了面子,但同时也打了蒋神光一个措手不及。
你当年只不过是个河边钓鱼郎,照样做了吏部尚书,李七夜为何不能做志妖司副司尹?
王怜花出现在举荐名册上的方法,与骆西山同出一辙。
从辅国公府出来,蒋神光心情沉重,看着王官将一盒盒贵重甜品装车,送到他府上,蒋神光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
属于他的时代,要落幕了。
蒋神光脚步蹒跚,走向路边等候自己的马车,抬脚上车时,居然一脚踩空了脚蹬,差一点摔倒,还好车夫眼疾手快,伸手扶住。
“大人小心!”
蒋神光向车夫点头致意,他没有着急上车,而是低声问道,“你为我赶车,已经二十年了。”车夫再次躬身行礼,“大人说的没错,小人李虎,神武三年服侍大人。”
“神武三年,今年是神武二十三年,整整二十年的光阴。”蒋神光轻声嘟囔,坐上了马车。车帘放下,马车快速向吏部跑去。
李虎跟了我二十年,还只是个车夫,而朝中其他大臣的轿夫,现在大多数,或多或少,都成了小头目,虽然有些并没有取得官籍,照样赚下良田美宅。
相比之下,跟着我的这些兄弟,实在是太苦了。
李虎初来之时,还是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而如今,也有了斑驳的白发,算起来,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而我给了他什么?
蒋神光掀起车帘,看着长街外的景色。
许多年前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去吏部上任时,和今天的场景非常相像。那时他坐在马上,看着长街上的景色,接受着路上百姓羡慕的目光,以及有些人心甘情愿的跪地叩拜。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京城花。
几十年光阴,弹指即逝,当年那个骑马上任的吏部尚书,如今已经垂垂老矣,再也上不去配着华丽鞍韂的骏马,只能坐在马车里,走过当年走过的路。
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跪拜,没有人向这挂马车多看一眼。
没有了官府的仪仗开路,这马车毫不起眼,人们匆匆赶路,根本想不到,马车里坐着的老者,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掌控了大多数读书人的命运。
那些读书人,信奉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却并不知道,就算中了皇榜之后,还有个吏部,他们的命运,会被这里的主事人,永远的改变。
在朝为官的人,有两个躲不过的宿命,一个是吏部,第二个,就是来自阴间的索命无偿。